第370章 风过处,谁在练刀

月色如霜,浸透了江南水乡的每一片青瓦,每一寸石板。

 关兴的身影在朦胧的夜色中拉长又缩短,最终定格在一座古旧的石桥前。

 七日的南行,风餐露宿,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疲惫,反倒让那双深邃的眼眸愈发沉静,宛如深潭。

 这里,他来过。

 石桥还是那座石桥,桥下的流水也还是千百年来不变的呜咽。

 只是桥头那个曾经炉火熊熊的铁匠摊,如今只剩下一地冰冷的灰烬。

 空气中,再闻不到那炽热的铁星子味和匠人专注的汗水味。

 一切都结束了吗?

 关兴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缓步走上桥,月光照亮了石板的缝隙。

 就在那最宽的一道裂缝中,一柄短刀静静地插着,仿佛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一般。

 他俯身,指尖轻轻触碰刀身。

 一股熟悉的、微弱的青金色光华在刀身上一闪而过,如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

 刀柄上,细密地缠绕着一层崭新的麻布,布上几行墨迹,字迹遒劲,却带着一丝颤抖,像是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写就。

 “替我儿,再守一城。”

 简短的八个字,仿佛八记重锤,狠狠砸在关兴心上。

 他能想象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锻造完此生最后一柄刀后,如何用那双布满老茧和烫伤的手,一笔一划写下这最后的嘱托。

 这已经不是一柄刀,而是一份生命的延续,一个父亲不灭的执念。

 他握住刀柄,一股温润的暖意顺着掌心传来,与他体内那枚沉寂的地脉刀种隐隐呼应。

 他正要将刀拔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叮当”声,却从桥下随风飘来。

 声音微弱,却极有节律,像是心脏的搏动,又像是古老战歌的鼓点。

 关兴心中一震,猛地探头望向桥下。

 只见那本该熄灭的铁匠炉,此刻竟诡异地亮着,炉中跳动的火焰不再是凡俗的橘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青金色,与那短刀刀身上的光华如出一辙。

 炉火前,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挥舞着铁锤,一下,又一下。

 正是那老铁匠!

 他看上去比上次更加苍老,背脊弯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双目浑浊,几乎看不见焦距,仿佛早已神游物外。

 可他手中的铁锤,却稳如山岳,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敲击在炉中一块烧得通红的铁胚上。

 那锤击的节奏,那炉火的明灭,竟与关兴体内地脉刀种的共鸣节律,分毫不差!

 关兴屏住呼吸,悄然退至桥边一棵柳树的阴影下,静静地观察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看到老匠人每一次挥锤,口中都在低声念诵着什么。

 那不是祈祷,也不是寻常的工匠口令,而是破碎的、断续的战阵口诀。

 “陷阵……”锤落,火花四溅。

 “破敌……”再落,铁胚震颤。

 “死战……”最后一锤,青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又骤然收敛。

 老匠人分明一生未曾习武,此刻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宿将,将毕生的战意与杀伐之气,尽数灌注到了这每一次的锻打之中。

 这股意念是如此纯粹,如此磅礴,以至于关兴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他忽然明白了。

 当年那枚投入炉中的青龙偃月刀碎片,并没有在烈火中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