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锈钉开花,不靠天光
那道横贯天穹的光痕,如神明投下的一瞥,虽短暂,却在九州大地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西南边陲的密林中,猎户们不再仅仅追逐猎物,他们开始在山涧与溪谷间翻找,希冀能寻到一块蕴含着同样力量的凡铁。
孩子们更是将这当成了一场盛大的游戏,他们丢掉了木剑,扔掉了弹弓,三五成群地在废弃的矿坑和古战场遗址上游荡,清脆的敲击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渴望成为下一个吕蒙,拥有属于自己的“刀梦”。
一个沉默寡言的牧童,因体弱常被同伴排挤,只能独自在牛棚附近徘徊。
别的孩子在远处山坡上欢呼雀跃,他却只能在泥泞与草料中搜寻。
日落时分,他的指尖触到了一截冰冷而坚硬的东西。
拨开湿润的泥土,那是一枚断裂的马掌钉,锈迹斑斑,毫不起眼。
他有些失望,却又舍不得丢弃,便揣入怀中,蜷缩在牛棚温暖的干草堆里睡去。
夜深人静,牧童陷入了一个无声的梦境。
梦中没有刀光剑影,只有一片被狂风席卷的荒原。
一个高大的背影立于风中,玄色布衣猎猎作响,看不清面容,却予人一种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安稳。
那人脚下一双再普通不过的布鞋,每一次踏在龟裂的土地上,都无声无息,可牧童的视野里,却能清晰地看见一道道无形的刀纹随着脚步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大地仿佛都在那沉稳的步伐下被刻上了烙印。
梦中的他想要开口询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痴痴地望着那个背影,将那独特的步履节奏刻进灵魂深处。
他猛地惊醒,冷汗浸湿了额发。
牛棚外月光如水,几头老牛正在安静地反刍。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半截马掌钉竟带着一丝微弱的温热,仿佛刚刚从锻炉中取出。
鬼使神差地,他站起身,模仿着梦中那个背影的姿态,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不懂什么招式,只是凭着一股本能,将那枚温热的马掌钉在身前轻轻一划。
没有风声,没有金铁交鸣,只听“咔”的一声脆响,身旁支撑牛棚的木柱上,竟凭空裂开了一道三寸深的整齐切口,光滑如镜。
牧童呆立当场,惊恐地看着自己稚嫩的手掌,又看了看那枚已经恢复冰冷的马掌钉。
无人知晓,在那裂痕出现的瞬间,埋藏于大地深处的残碑旧魂发出了一声悠长的轻叹,那声音苍老而疲惫,混杂在风中,飘散无痕:“鞋走过的路,连马蹄钉都记得。”
千里之外,江南水乡的烟雨正密。
一座古旧的祠堂前,一柄无铭的长刀斜插在青石板的缝隙中,已经整整三日。
此刀不知来历,却自带一股肃杀之气,刀身在阴雨天也泛着幽冷的青光,仿佛活物。
乡人来来往往,对着它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上前触碰。
他们畏惧那份仿佛能割裂魂魄的锋锐,更畏惧一种冥冥中的感觉——这柄刀,在择主。
直到第四日清晨,一个身着素衣的寡妇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幼子,穿过人群,来到祠堂前。
她的丈夫不久前死于流窜的匪乱,临终前手里紧紧攥着一柄卷了刃的柴刀。
她不是来取刀的,只是来祭拜亡夫,此处离她丈夫倒下的地方最近。
她看着那柄无铭刀,仿佛看见了丈夫临死前的不甘与绝望,泪水潸然而下,抚摸着冰冷的刀身,哽咽道:“你们这些英雄的刀,为何总是在人死后才出现?若有人肯早一些为我们这些弱者出刀,何至于家破人亡,何至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