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脚印长出刀锋

麦城古树的花,只开了一刹那。


 那如梦似幻的青金色,在绽放到极致的瞬间便凋零了。


 漫天花瓣并非飘落,而是如同一场决绝的赴死,带着风的呼啸垂直坠下。


 每一片青金叶片触及大地,便无声无息地没入土中,仿佛不是落叶,而是种下的根。


 就在这千万根须扎入九州地脉的同一时刻,三十六处沉寂了千百年的古战场,那些深埋地底、锈迹斑斑的残戈断戟,陡然发出了嗡嗡的震颤。


 起初只是微鸣,随即声若龙吟。


 无数残铁破土而出,悬浮于半空,它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自发地向着高空游移,沿着某种凡人肉眼无法看见的脉络,开始了匪夷所思的拼合与排列。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一幅覆盖整个九州版图的巨幅“人形”轮廓,便在天穹之下缓缓勾勒成形。


 这人形庞大到无法想象,它的头颅正枕在麦城古树曾经矗立的位置,双足则踏入了波涛汹涌的东海之滨,而那伸展的双臂,不偏不倚,正好指向那些曾经立下布鞋碑的古老渡口与关隘。


 它就像一个沉睡了万古的巨人,以山河为床,以天地为被,终于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地底更深处,那由老长老身躯所化的青金尘埃,不再是死物。


 它们化作奔涌的洪流,循着地脉的走向,如心脏泵出的血液,瞬间流遍了这片大地的每一寸角落。


 这股力量与九州大地之上,每一个凡人掌心中悄然浮现的金色纹路产生了遥远的共鸣。


 那原本模糊的掌纹,此刻变得清晰无比,宛如微缩的江河脉络。


 一张由亿万凡人意志与大地本源共同织就的巨网,横贯山河,悄然成形。


 关兴并未现身。


 然而,天下间所有以刀为生、以刃为伴的人,无论他们是沙场的将军,还是街头的屠夫,亦或是深山的猎户,都在这一夜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云海翻腾,一名赤足男子背对苍生,静立于云端。


 他未发一言,也未动分毫,但他的脚下,一道漆黑的裂痕贯穿了天地,那是一道纯粹由刀意斩开的伤疤,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


 江南水乡,宗族祠堂前。


 那股源自麦城的青金之气,如同水面漾开的涟漪,在祠堂供奉的千万件祖传铁器上流转不息,为这些凡铁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年轮。


 一个尚在垂髫的幼童,手里抓着一根吃饭时折断的筷子,模仿着说书先生口中的大侠,随手向着祠堂的白墙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阻碍,那根脆弱的木筷竟在坚硬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黑洞洞的,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村口,一位正在准备晚饭的老妪惊呼一声,她手中那把用了几十年的菜刀突然挣脱了掌握,在空中灵巧地盘旋三周,而后“咄”地一声,精准地插入灶台的木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