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之录岚岚岚33
第10章 金銮殿的风
我登基那日,她的血还凝在龙案雕花里。朱砂砚台碎成齑粉,混着暗红在汉白玉砖洇成蜿蜒的河,像极了太液池破冰时的裂纹——她总说春日冰裂声像玉碎,那时我握着她的手教她研墨,窗外雪落梅枝,砚底还煨着暖炉。
“陛下该换朝服了。”太监捧着明黄蟒袍的手在抖,金线绣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泛冷光。我盯着自己交叠的十指,指节上还沾着她颈间蹭来的胭脂,这颜色曾被她笑称“晓来谁染霜林醉”,如今却在掌心洇成污斑,像极了她断气前唇角溢出的血。
三年前在储秀宫初见,她正攀着梅枝摘花苞。鹅黄斗篷滑到肘间,露出藕白的腕子,发间一支鎏金步摇随动作轻晃,惊飞了檐角积雪。“太子殿下可曾见过‘卯时雪’?”她将花苞放进我掌心,指尖比花瓣还凉,“这是寅时末开始落的雪,卯时初停,落在梅枝上会凝出金蕊似的纹路。”
后来我才知道,她父亲是被我父皇赐死的罪臣。她藏起锋芒做个闲淡宫女,却在我每夜苦读时,悄悄在案头摆上温好的牛乳,用小楷在笺上抄些宋人笔记——“太祖尝问赵普,天下何物最大?普曰:道理最大。”她用朱砂笔在“道理”二字旁画圈,墨迹透纸背,像她看我时眼底的光。
权力的滋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尝的?许是父皇第一次让我代阅奏折,许是诸王宴饮时三哥那杯毒酒被她换走的夜。她跪在我书房外,额头磕在青石板上:“殿下可知,前日您赏给三皇子的琉璃盏,底纹刻的是太子东宫才有的瑞兽?”我攥着她被冷汗浸透的手腕,闻见她发间混着墨香的沉水香,忽然就想起市井巷尾的说书人,讲韩信拜将前受的胯下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