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案录墨迹星辰

第290章 宿舍惊现成婚景(第2页)

唢呐声就是这时炸响的。

“呜——”

粗哑的喇叭音混着铜锣的脆响,像一把刀劈开了夜色。

林树君猛地转头,只见喜棚方向的红灯笼全亮了,十二盏宫灯的光汇在一起,把整座山庄照得恍如白昼。

东侧廊下的舞女甩着水袖冲这边跑,金铃碎响里夹杂着尖叫:“吉时到了!新人大礼要开始了!”

二府主的身影已经融进了人流里。

林树君攥着符纸包往回走,路过月洞门时,鞋底的红绸被碎石勾住,他踉跄了一下,正好撞在张摆贺礼的案几上。

案上的凤冠晃了晃,那颗红宝石“叮”地掉在他脚边——竟是颗人眼球,表面的红漆被蹭掉一块,露出底下青白的巩膜。

“您说这府主也真是的,”邻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二府主杀那些觉醒者,他能不知道?上回有个女娃子哭着求他,说自己有个生病的娘——”

“嘘!”另一个声音急得直咳嗽,“没看二府主刚走么?那女娃子现在估计在西边的腌菜坛里泡着,上回老张头多嘴问了句,第二天舌头就——”

“怕什么?”第一个声音突然拔高,混着酒气喷在林树君后颈,“府主今天娶的是阴婚!那新娘早死了三年,他图的是人家身上的‘活魂’!二府主杀那些人,不就是给这桩阴婚祭血?”

林树君的脊背瞬间绷成了弦。

他想起喜棚下那两个盖红盖头的身影,其中一个鞋跟的泥里混着银白毛发——那根本不是活人能有的。

他转身看向说话的宾客:是个穿灰布衫的中年汉子,脸红得像煮熟的虾,手里还攥着半块炸春卷,“您怎么知道?”

“我是给府主抬棺材的!”汉子拍着桌子大笑,“那新娘的棺材停在后院,指甲盖都抠进棺材板里了——”他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我、我什么都没说!”

“啪!”

酒盏砸在桌上的脆响惊得满座安静。

林树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捏碎了酒壶,瓷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盯着喜棚方向,那里的红盖头已经开始移动,两个身影在唢呐声里缓缓走向天地牌位。

其中一个的脚步虚浮,鞋尖擦过红地毯时,拖出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水痕——是尸水。

“一拜天地——”

唱喏声比之前更尖细,像根针直扎进耳膜。

林树君看见二府主不知何时站在了喜棚侧边,正举着酒盏冲他笑。

他的琥珀色瞳孔里映着红盖头下的身影,嘴角的笑纹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

“二拜高堂——”

东侧廊下的舞女突然集体跪了下去,额头贴着地面。

西侧案几旁的宾客们也纷纷起身,有几个甚至跪得膝盖发红。

林树君这才注意到,喜棚的红绸不知何时变成了黑红色,每根绸子的末端都系着颗风干的人头,头发被编成了中国结。

“夫妻对拜——”

红盖头终于掀开了。

林树君的呼吸在刹那间停滞。

盖头下的“新娘”脸色青白,左眼窝是空的,右眼却亮得反常,眼白上爬满血丝。

她的右手死死攥着块半腐的手帕,帕子上绣的并蒂莲被血浸透,变成了两朵黑花——和张承轩手机里那张“女友遗照”上的帕子,分毫不差。

“礼成——”

喇叭唢呐声炸成了一片。

宾客们突然爆发出欢呼,有人往喜棚抛洒金纸,有人举着酒盏往天上泼酒。

林树君的视线却锁在二府主身上:那青年正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口型说“欢迎观礼”,指尖的匕首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上菜咯——”

穿青衫的跑堂举着托盘冲进人群,盘里的青花瓷碗盖着红布。

林树君看着他掀起布角,碗里飘出的热气里混着熟悉的甜腥——是“合卺鱼”的味道。

邻桌的宾客们已经端起了碗,有个戴翠玉扳指的男人冲他举碗,嘴里含糊不清地喊:“客官尝尝!这鱼可鲜得很!”

林树君摸出最后一张符纸。

他能感觉到道袍下的皮肤在发烫,那是体内觉醒者的力量在翻涌。

喜棚里的“新娘”突然转头看向他,空着的左眼窝里爬出条白生生的蛆虫。

二府主的笑声混在唢呐声里,若有若无地钻进耳朵:“玄真观的小道士,你说……这喜宴,你吃得下么?”

不知哪桌的宾客突然喊了一嗓子:“府主这婚结得可真排场!听说那新娘的魂儿能保山庄十年太平——”

“就是就是,上回二府主杀的那个能控水的,血都浇在门槛上了……”

议论声像潮水般漫过来。

林树君盯着喜棚里交杯换盏的“新人”,掌心的符纸被攥成了团。

他知道,今晚的戏,才刚刚开始。

林树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道袍上,晕开一片暗红。

喜棚里的“新娘”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空眼窝里的蛆虫“簌簌”掉在红盖头上,她腐烂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林树君的方向:“他……他身上有光……”

“闭嘴。”二府主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瞬间刺穿喧闹的喜宴。

他抬手甩了个响指,新娘的喉咙里立刻发出窒息般的呜咽,歪着脖子栽倒在“新郎”怀里——那“新郎”始终垂着头,红盖头下的阴影里,露出半张泛青的脸,嘴角却勾起诡异的弧度。

林树君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

他能感觉到,某种黏腻的、类似腐泥的东西正顺着裤管往上爬,那是从喜棚下渗透出来的尸水,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周围的宾客突然安静下来,青衫跑堂的托盘“当啷”掉在地上,青花瓷碗碎成一片,碗里的“合卺鱼”正用浑浊的眼珠盯着他,尾鳍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玄真观的小道士。”二府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树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被一圈穿黑衫的护卫围住,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带血的匕首,“你师傅没教过你,不该看的热闹,看了要付出代价?”

林树君摸向符纸包的手顿了顿。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快,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腔。

道袍下的皮肤开始发烫,那股被他压制了二十年的力量正顺着血管往上窜——那是他在七岁那年,目睹母亲被厉鬼拖入井中时,第一次觉醒的“见鬼”能力,此刻却像被点燃的火药,烧得他指尖发颤。

“代价?”他扯了扯嘴角,血珠顺着下巴滴在玄色道袍上,“你们杀了那么多觉醒者,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就不怕遭报应?”

二府主的琥珀色瞳孔突然收缩成细线。

他抬手召来一个护卫,夺过对方腰间的匕首,指尖轻轻一划,护卫的手腕立刻绽开一道血口。

鲜血滴在红地毯上,竟像活物般蜿蜒着爬向林树君,在他脚边汇集成一个血色的漩涡:“报应?这山庄里的每块砖,每片瓦,都是用觉醒者的血养起来的。你以为你师傅的玄真观为什么能在纣市立足?”他突然笑了,“上个月他送来的帖子里,可还夹着半块觉醒者的脊椎骨,说是‘诚意’。”

林树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师傅临终前塞给他的符纸包,想起老人临终前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的恐惧:“小君,别去纣市……别碰那些事……”原来玄真观早和这山庄有勾结,原来他奉为信仰的“除邪”,不过是上位者们分赃的幌子。

“啊——!”

一声尖叫刺破夜空。

林树君猛地转头,只见西侧案几旁,那个醉醺醺的灰布衫汉子正指着喜棚,手指抖得像筛糠:“那、那新郎的脚!他没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去。

红盖头下的“新郎”缓缓抬起脚,绣着金龙的鞋尖离地面足有三寸,露出两条白森森的腿骨,膝盖处还挂着半片腐烂的肉。

宾客们终于反应过来,酒盏摔碎声、哭喊声、瓷器碎裂声混作一团,有人往月洞门跑,却被黑衫护卫一刀捅进后背;有人跪在地上磕头,金粉混着泪水糊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