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学园祭(二)(第2页)

 

「你的表情还真像是一个家庭教师啊,威尔帝。」看着科学家沉默不语的样子,杀手反倒笑了,「深海光流作为徒弟也教会你不少事……看来好的徒弟还能矫正师父的人格,这点真没有错。」

 

「……你到底想干嘛?」感到不耐的科学家差点就要起身走人,「要阻挠的话就做啊,少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

 

「不。」然而杀手却这么回答,「和你这种最近才开始决定好好做人的家伙不一样,我可是比你还要优秀的家庭教师,可不会做那种阻挠弟子成长的事情。」

 

「要问我要做些什么——当然是让蠢纲自己做决定了。」

 

+++

 

深海光流微微抿起唇,等待着这场戏最后的一幕。

 

剧本上写著作为魔镜的她要在最后出面解决纷争,却被众人的攻击波及,导致镜面破碎,正好破除了把她封印在魔镜里面的魔咒,而女王白兰这时开口说明一切都明一切都是为了让作为自己朋友的魔镜恢复自由身。于是众人迎来了happy endg……大概是这样童话式皆大欢喜的走向。

 

整出戏她需要演绎的戏份不多,虽然台词看上去长篇大论,实际上需要露面的场合并不多,据说也是奇古学妹的贴心,不让自己过度操劳。

 

被这样关心着,深海光流十分感谢,却也觉得愧疚。

 

毕竟……

 

正思考到一半,后台人员打了上场的暗号,她得上台演出最后一幕了,于是她迈开步伐,在黑暗中找寻定位等待出场。

 

从她的位置看去,绚烂的火炎就在眼前飞来飞去,本该是充满杀伤力的危险的东西,然而色彩实在过于美丽,又太过温暖,以至于如今的深海光流怎么看,都觉得美丽得无法言语。

 

就像是在并盛夏日祭典看过的,夜空绽放的花火一般……至少也是那样深刻得足以让人铭记于心的事物。

 

火光朝着她冲来,不过轨迹明显将避开自己落在跟前,深海光流如同剧本上写的那样往后退了几步,这时后台应该会有人乘机扔出破碎的玻璃佯装镜子碎裂——然后,当她微微偏头确认,耳边已经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周围是破碎的玻璃碎片。

 

舞台上,灰发的魔镜少女闭着眼站在一地碎玻璃中央,原来平躺于地的玻璃碎屑「砰」地一块块化作光点炸开;如同囚禁了少女的镜框化作烟尘消失殆尽,在光沫中,她缓缓睁开眼。

 

「谢谢你们的帮助,我的朋友。」

 

少女的话语真诚而充满诚挚的感觉,嘴角甚至轻轻地勾起一抹笑,笑起来的脸庞看上去朦胧又梦幻,比方才更像是某种神话中才会出现的仙子,美丽到甚至显得不够真实。

 

在她面前首当其冲的泽田纲吉愣了一下,而后想起了自己的台词,便说了一句「这是什么意思,魔镜小姐?」作应对。

 

接着便是邻国女王笑着解释来龙去脉,然后——

 

「——弗兰,为什么要用幻术把我带出来?」

 

灰发少女无奈地看着牵着自己手的小少年,方才正想要上前站到定位,却发现有个「深海光流」已经替自己站到了那个位置上,接着被身后冒出来的青发少年催促着换回便服后,离开了现场。

 

「me——被威尔帝博士拜托了,要悄悄带光姐出来。」少年闻言顿了顿脚步,擡起头看着深海光流,「因为是能帮上光姐的事情,所以me好好地照做了……难道me被奸险狡猾的绿草皮头博士骗了?这么做没有帮到光姐——me搞砸了?」

 

虽然弗兰这孩子和自己一样表情不多,不过现在看着,深海光流觉得对方的表情过于无辜,她也不好意思苛责——不,说到底,弗兰根本没有做错事,她的确是想要悄悄离开没有错。

 

「不,你没有错……只是我原本希望至少能先演完那场戏。」

 

深海光流伸手拍了拍少年巨大的头套,「其实只是太软弱而已,因为……」她并不想要去。

 

或者,根本没有那个勇气吧?尽管下定了决心,却连好好坚持这个决定都很勉强……实在过于软弱。

 

「而且,阿纲好像说戏剧表演结束有什么事想要跟我说……」她说到一半便打住了,「……算了。」

 

不管是什么,听了只会让现在的自己更加犹豫吧——如此判断的深海光流摇了摇头,「弗兰,博士有说在哪里会合吗?」

 

「那个像地标一样的钟塔。」青发男孩指着不远处显眼的建筑,乖巧地回答。

 

「好。」深海光流简短地回道。两人便一起走到了钟楼前。

 

「……光姐要走了吗?」站定后,突然听男孩无波的童音响起,深海光流低头,发现男孩也正看着自己,清澈的双眸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不近人情,没有一丝笑意的冰冷表情。

 

「……是啊。」深海光流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必须走呢。」

 

「……之前也是这样说的。」

 

「……?」男孩的话让深海光流困惑了几秒,不禁朝他投以询问的眼神。然而,他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接着前头的话说了下去。

 

「在未来也这么说过,『必须要去做的事』什么的,还和me打赌——虽然光姐赢了,不过,人却没有回来。」

 

深海光流一愣。

 

「这次,会回来吗?me能再看到光姐吗?」男孩眨了眨眼,「而且光姐、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光流!」

 

深海光流还来不及作答,一道呼声自不远处传来,一回头,两人便看到泽田纲吉正朝着他们奔来。

 

「咦?」弗兰歪了歪头,「奇怪了——me的幻觉应该还持续在运作啊——?」

 

「呼、哈……果然……那个不是光流啊……!」奔至二人面前的少年一面喘着气一面说着,「那个笑容……并不是光流会露出的表情……」

 

「……」对她是个面瘫有这么强烈的认知还真是谢谢了。

 

深海光流突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伤,一时之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虽然很不甘心……不过光流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从来没有笑过。」

 

然后,她听泽田纲吉这么说。

 

「十年后的光流曾经笑过,所以……我之前一直以为大家在一起的未来,一定很快乐,快乐到能让光流妳每天都能笑得出来,可是……」

 

泽田纲吉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心里却默默地接道——可是,并不是那样。

 
 

会让Aurora那样可爱的孩子抗拒的未来、会让光流受到伤害的那个未来……肯定不是他想像中那个大家都笑着,甚至连医学少女面上也洋溢着笑容的那个美好未来。

 

残酷而充满着失去,那种冰冷的未来确实存在。

 

深海光流是个优秀的人,善良又温柔,身为医生也认真尽责,医术高明——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样的人会遇上那么凄惨的事,不用想也知道不是她的错。

 

肯定都是彭格列——是自己的错。

 

如同在未来和白兰战斗时得知许多人被他牵连而死去时一样,那种几乎像是亲手伤害重要之人的愧疚和悲愤、自厌再度涌上心头;分明已经暗自在心中发誓,绝对不愿意再看到无辜的人、重要的人因为自己的关系受伤。

 

「我不希望光流妳被牵扯到更糟糕的事里,虽然可能已经害妳受伤……」

 

原本像是隐忍着什么而低着头的少年猛地擡头,少女似乎带着惊愕的灰眸与氤氲着雾气般的棕色眼眸碰撞,像是冷热交锋,干燥与湿润的空气相交,刹那迸裂出奇异的变化。

 

泽田纲吉心下一横,鼓起勇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直放在里头的东西,低头递给深海光流。

 

「所以……光流妳要走也没关系,不过……虽然很厚脸皮,但这个希望妳能收下!」

 

深海光流有些怔愣地接过泽田纲吉递来的东西——那是一张照片,以及一个青鸟造型的领带夹。

 

「其实这是……之前想要补偿给光流妳的圣诞礼物,但我找不到时机送给妳,后来想要当成生日礼物,在妳生日的时候送给妳……」少年期期艾艾地道, 「这是京子还有小春帮我一起挑的,上面的青鸟很像卢西,我觉得应该很适合……」

 

深海光流慢条斯理地将相片和领带夹拿到眼前——相片上是圣诞节拍下的照片,似乎大伙儿都在上面了,连她都在;柔软的指腹抚过压在相片上的领带夹,上头的青鸟圆圆胖胖得十分可爱,神态也确实如对方所说,很像她的匣兽。

 

那是一看便知道饱含了心意的、她的朋友仔细挑选后送给她的礼物。

 

「就算以后不能见面了,还是希望光流妳喜欢这份纪念的礼——」

 

泽田纲吉忍不住「咦」了一声。

 

他感觉手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给复住了,一看,少女手还抓着两件礼物,却仍握住了自己的手,并且低着脑袋,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色。

 

「……对不起。」少女呢喃般的句子响起,泽田纲吉心一沉,觉得对方大概不愿意收下礼物。

 

也是,毕竟自己是害了她的罪魁祸首啊——

 

「——对不起,让阿纲你们担心了。」

 

这回换泽田少年一愣,然而少女仍垂着头,完全无法探明神色、确认对方究竟有没有露出与往昔不同的表情。

 

「明明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却让阿纲你想了那么多……虽然是希望能自己解决不要让你们担心,可是还是让你、让大家这么担心,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深海光流知道这种时候应该道歉,山本和她说过,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不好受——连这都是他们教她的,她却始终不明白这个道理……即便到现在也想不通。

 

「但是、跟大家一起,我真的很开心。绝对没有感到不幸过……从来没有。」

 

她并不认为自己能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因此最为合理的解释应当是,她的朋友比她所想像的还要更加温柔、温柔到几乎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即便自己拼命地想稍微赶上那么温柔体贴的他们,却因为不得要领而不小心伤害了他们……因为她并不擅长正确的、温柔对待他人的方式。

 

「光、光流……?」

 

似乎被少女的反应下了一跳,泽田纲吉小心翼翼地弯腰,想要观察对方的面色,却正巧赶上对方擡首,与往日无异的面瘫脸纳入视野……不,并不能说与往日无异。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泽田纲吉看过后,忍不住动了动唇。

 

「光流,妳——」

 

「——所以我决定好了。」

 

打断了对方的话,深海光流认真地说道:「弗兰刚刚也问我会不会回来,本来要是没有成功的话就会离开,但是——现在我会努力鼓起勇气,一定要成功,然后回来跟大家一起。」

 

泽田纲吉并不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也不了解为什么深海光流要和自己道歉……而且按理说他应该劝对方离开,但听到那句还会回来的保证,不知怎么地,原来起伏不安的心如棉絮一般轻飘飘地落地,便安然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