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九十八)(第2页)

 

“喝酒?”维恩露出灿烂的笑容,凑近了,弯起的眼睛似乎在问:“你真的可以吗?”

 

安塞尔被他俊美的面孔迷得心神恍惚,只觉得微笑的唇有着世上最鲜艳的色彩,他用鼻音“嗯”了一声,直接吻了上去。

 

既然决定好好喝一场,不醉不归,自然还是选在庄园里更加安全。

 

维恩收拾好花园的暖房,点上温暖的壁炉,然后将酒杯摆好,桌上酒架上放了好几瓶红酒,但维恩估摸着安塞尔那个酒量,两个人一瓶喝不到,他就得把人抱回房间了。

 

维恩想着,打开一瓶红酒,正准备倒进高脚杯醒酒,安塞尔直接拿下另一瓶,用开瓶器打开,然后与维恩手上的酒瓶一碰,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维恩愣了一下,有些肉疼,这样喝简直是暴殄天物,白费了这个年份的酒。

 

不过他也知道安塞尔心里不痛快,干脆也把酒杯放到一旁,对着瓶喝了起来。

 

他们一人一大口,也不说话,就这么干喝,把自己灌得迷迷糊糊,脸颊绯红,又酸又涩的酒精味充斥整个口腔。

 

“你有什么话,是非得借着酒意才敢说的?”维恩见安塞尔眼神已经迷离起来,放下酒杯,站起身,隔着桌子轻轻撩开安塞尔垂在眼前的长发。

 

他还记得安塞尔和他表白时,他提议喝杯酒,但被安塞尔拒绝了,对方给的理由是不需要酒精当借口,可现在,为什么要用那种欲言又止的湿漉漉眼神看着自己?

 

安塞尔垂下眼睛,然后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泛起红晕的脸庞说不出的柔和。

 

“那我有话要问你。”维恩正色道:“你该怎么补上资金的窟窿?”

 

他之前偷看账本已经完全了解了庄园的经济情况,这次大规模撤资让本就难以维持的资金链更是濒临断裂,正如安塞尔说的,一点小钱已经救不了急了,除开已经投资的各种项目,他真的把目前所有的身家都投进这项公共工程中。

 

“我自然有办法。”安塞尔信誓旦旦,脸上还挂着安心的笑容,却让维恩更加难受:“你的办法就是卖了在爱丁堡的酒庄?”

 

他们喝的酒就是爱丁堡的酒庄酿造的,是艾姆霍兹家的祖传产业之一。

 

“只是暂时的,我现在没有精力打理,那边已经开始亏损了,不如趁早卖出度过这次难关。”安塞尔说得轻描淡写,但维恩知道他所有的平静都是装出来的。

 

刚刚维恩去调节壁炉时,一回头,看见安塞尔手里拿着红酒出神地想着什么,眼里氤氲的是不散的悲伤。

 

怎么会不悲伤?爷爷辈就在经营的产业到他手上却落得一个被转手的结果,这对安塞尔这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与羞辱。

 

“如果还是不够呢,如果这是个无底洞,你独木难支,破产了怎么办?”维恩毫不留情地将最残忍的结果甩在安塞尔面前,就现在这个民众反对,同行陷害的局面来看,这种可能性非常之大。

 

安塞尔的笑容收敛,沉默了一会,有些迷茫的开口:“那我应该怎么办?”酒意在他清亮的眼眸中升腾,让他像个无助的孩子。

 

“你从来都是最有办法的……”维恩哽咽了一下,将思考了好多天的对策说出口:“我们可以顺从民意,暂停这项工程,等到之后瘟疫起势,大家自然会想起来,那个时候团结一致,一切都会很顺利……”

 

这也是前世的轨迹,巴特爵士东奔西走也没办法启动这项工程,而现在安塞尔做到了,却依旧因为不可抗力受阻。事到如今,似乎放弃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重活一世,维恩最深切的感受的就是人的力量的渺小,命运或许真的存在,有些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哪怕你短暂地阻止了,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逆着命运长河而走的人,最后都会遍体鳞伤。

 

安塞尔根本听不进去,反而笑眯眯地托着下巴:“你这话说得好像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一样……”他停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给忘了,你确实说过你做过预知梦……”

 

他向后一靠,靠到椅背上,养着头看着玻璃顶外的漆黑星空:“你知道吗?我在转让酒庄之前,和母亲聊了很久,是她同意,我才拿到地契的。”

 

“我跟她开玩笑:‘如果我失败了,把这个家败了,把艾姆霍兹的名声毁了,怎么办?’”安塞尔的拇指指甲一直掐着握拳的食指,脸上还是惬意的神情,他不太愿意将负面的情绪带给维恩,每次都会调整好带着微笑与恋人见面,“她想了好久,最后和我说——”

 

记忆中一直对他严厉冷淡的母亲沉默了好久,然后走到他的面前,第一次以柔弱温情的姿态依偎在他的怀里,轻轻开口:

 

“不怕,去做吧。”

 

安塞尔眼里闪过一丝晶莹的泪光,神情严肃:“不能等到瘟疫到来,我们才做出反应,那样会让多少人流离失所,丢掉性命……我们必须事先准备好。”

 

他找过卫生部门的秘书长,对方却觉得他在空xue来风,还质疑了改建下水道工程是否真的有用,这在安塞尔心里留下了一颗钉子,总是隐隐作痛。

 

“我不怕破产,也不怕非议,能投身伟大的事业,以微弱身躯放出些许的光,已经是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