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一零四)(第2页)

莫里斯知道他们的行迹太过可疑,连忙解释道:“请男爵大人放心,我和夫人……”他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并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要送夫人去码头坐船回她的故乡,却没想到马车在中途坏了,恰好您路过向我们伸出援手……”

“我看你们一直很慌张的样子,是在躲坎森公爵吗?”安塞尔从之前莫里斯不上车的举动就知道他们不是私奔,更不是仆人为了钱财诱拐女主人的故事,他此时更关心的是他们遭遇了什么:“你们身上的伤也是因为他吗?”

说到“伤”的时候,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揭开别人的伤疤。

汉娜还是听到了他的问题,不等莫里斯回答,突然擡头,泪水涟涟道:“他逼我将带来的嫁妆地产都转到他名下,我不同意想要离婚,他便把我锁进房间里……”

“争执之中,我撞到了酒柜……”汉娜说着似乎又回想起那惊险的一幕:她捂着胸口从酒柜上转头,看见曾经文质彬彬温柔体贴追求她的丈夫举起展柜中的珍贵花瓶,下一瞬间,花瓶在眼中快速放大,一个黑影冲出来挡住了她的视线,“是莫里斯救了我,但是他的手也受伤了……接着坎森将我关了起来,莫里斯趁他不在爬上窗台将我……抱下去……”

“他想杀了夫人!”莫里斯愤怒地补充,然而汉娜却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好像心已经死了一般:“他不会杀我的,只有我活着,他才能领我的年金,很丰厚的一笔钱,他舍不得……”

安塞尔震惊得无以复加,脑海中维恩咬牙切齿的仇恨表情浮现,他此时好像有些理解了。

只是坎森公爵伪装得人模人样迷惑了所有人,不仅为医院增加床位,也第一个跟着响应招募残疾工人的企业家,没想到私下却对妻子这么残忍贪婪。

马车抵达码头,安塞尔目送着他们走向驶向德国的轮船,神情怅然。

“我们还要去公爵府吗?”马车夫悄悄询问道。

安塞尔摇摇头:“回庄园吧……”

之前威廉担任警督的时候,来庄园和他闲聊一个绅士与妓.女因为钱财纠缠不清的案子,威廉侃侃而谈他的推理思路。一旁坐着的维恩擡眼,冷冷地插了一句:“为什么你的推理总是从假定那个绅士是好人出发,然后试图让那个女人给出证据证伪呢?”

威廉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喝了一口酒。就在安塞尔以为要冷场时,威廉闷闷地开口,自嘲地笑了:“哈,你说得对,可能是因为我也是一个绅士吧……”

案件的结尾真的是绅士想要吞没妓.女的积蓄反过来诬陷对方勒索。破案那天,威廉又提着红酒来,和维恩对坐着默默喝酒。

人们总是会在遇到需要价值判断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偏向和自己阶级更接近的人。

就好像他明知道坎森公爵不算是什么好人,却还依旧在维恩控诉坎森罪大恶极时,要求维恩给出证据证伪“坎森公爵不是罪大恶极”这个命题。
 

维恩说得是对的——难道自己从来都没给过他真正的信任吗?难道自己对他的爱是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的吗?

安塞尔的心里突然空空的,悔恨的心情慢慢发酵。

马车再次放缓速度,人声嘈杂传入耳朵。

安塞尔疑惑地掀开车帘,车夫一脸无奈:“少爷,路上全是人堵死了,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反正今天的时间都空了出来,安塞尔也不急,直接下了马车,擡头看了看前方拥挤的人群方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是坎森公爵的新工厂。

他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和马车夫打了个招呼,快步跑了过去。

跑到近前,他才弄清为什么这里围着这么多人,原来在这这座工厂的天台上站着一个要跳楼的人。

安塞尔仰起脸,五层楼十五米高已经超过了人的视力极限,加上临近正午的天光刺眼,他看不清那个寻死的人的脸,也看不清他拉着的横幅上写着的诉求。

“那是谁?”安塞尔拍拍旁边正在侃侃而谈的男人,问道。

“那是格瑞家的老大平卡德呀。”安塞尔还真问对人了,男人一边说一边啧着嘴:“可怜哦,这老格瑞瘫痪在床,孩子不是死就是病,家里全靠大子撑着,但大子又是个独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