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塞尔(完)(第2页)

男孩英语不好没注意到人称不同,好像不理解这和他说的妻子有什么区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以为你会为自己祈福的。大部分游客都这么做。”

“是吗?”安塞尔垂下眼睛,“可他比我更需要也更应该幸福……”

男孩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像大人一样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Ansell.”

男孩再次确认了一下发音,就又冲到湖边,大声喊出了安塞尔的名字。

声音之高之大好像冲上岩石的海浪,打在安塞尔的心上。

“你知道吗?你的名字在我家乡的语言里是[上帝保护]的意思……”男孩转身冲他挥手,笑容灿烂。

他弯腰从湖底捞了一块蓝绿色的石头,跌跌撞撞地回到安塞尔身边,塞进他的手里,再一根根按下他的手指包好,脏脏的脸上眼眸清澈如同乌拉诺斯湖水。

“我会为你祈福。所以你也要幸福。”

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却发现所有人都点着火把一脸焦急。

韦德的妻子蹲在地上哭着,安塞尔连忙跑过去,问了周围的居民才了解了缘由。

原来韦德家的小儿子不见了,韦德已经骑着马去找了,但是如果在天黑之前找不到,就很有可能被狼群吃掉。

韦德妻子不会骑马,只能求助邻居,可是远处传来的狼嚎声,让他们不敢轻离。

安塞尔没有犹豫,扶起韦德妻子,问道:“你还有多余的马吗?我愿意为你们去找儿子。”

他没有提让他们出庭作证的条件,只是借了一匹马,就冒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出发了。

韦德的小儿子利欧才八岁,跟着一只离群的羊越走越远,家里的牧羊犬发现了他,用身体阻拦无果,只好跟在身后。

预料中最糟糕的事出现了,在太阳落下的那一刻,叼着小主人衣角的牧羊犬发出一声警告的吠叫,接着周围草丛中亮起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

利欧尖叫一声,牧羊犬和窜出来的几条灰色闪电咆哮着撕咬在一起。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枪响镇住了所有声音。

安塞尔骑着骏马及时赶到。

因为利欧离得太近,害怕误伤,这一枪是对着天空开的。

枪的型号太过老式,来不及再次填充弹药,安塞尔压低身子驾马冲了过去,一鞭子抽开压在牧羊犬身上的野狼。

鞭子末梢捆着大号的螺丝钉,一下抽得皮开肉绽,野狼哀嚎一声散开,露出

安塞尔一阵恶心胆颤,但还是果决地弯腰伸手,将吓呆的孩子一把搂住,正要起身坐正时,一头胆大的野狼扑了过来,咬住了他的手臂。

安塞尔吃痛,却不能松手,险些被拽下马去。

他咬着牙,用鞭子把手上的铁棍砸在野狼的脑壳上。

一下!不行,反而狼牙扣得更深。

第二下!鲜血飞溅,利欧害怕地挣扎起来,闻到血腥味的狼群跃跃欲试。

安塞尔眼睛有些发黑,昏暗的视野和颠簸的马背让他感到眩晕,失血疼痛更是抽空他的力气,他高高地扬起手臂,用最后的力量狠狠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野狼的脑壳凹陷下去,咬合的牙齿松开。

安塞尔抽出手臂,甩开野狼,抱紧利欧,驾着骏马一个急转,绝尘而去。

反应过来的狼群紧跟其后,很快就追上了奔马,并排而行。

吓傻了的利欧身子一个劲地往下滑,安塞尔的伤手箍着他,另一只手还要控制缰绳无力反击。

突然一只大胆的野狼咬住了马的后腿,接着更多的狼冲上来,合力将马掀翻在地。

安塞尔摔落出去,还不忘将利欧抱在怀里。

等他回过神,大张的腥臭的狼口已经出现在眼前。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他闭上眼睛,翻身罩住了小孩。

预想中的撕咬没有到来,相反,耳中传来清脆响亮的犬吠以及马蹄声。

火光透过眼皮照射进来,安塞尔睁开眼,看见众多牧民们点着火把,骑着骏马,拿着猎.枪,指挥着牧羊犬驱散狼群。

安塞尔一下松了口气,无力地平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倒转的视线里,一双牛皮靴子越来越近。

韦德跳下马,走过来,抱起利欧,单膝跪在安塞尔面前。

他骑马出去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看着太阳落山,本以为失去了儿子,已经沉溺在绝望之中,却突然听见了安塞尔的枪响。

安塞尔看着他那张板着的脸,无奈地摇摇头,忍着剧烈的疼痛准备起身。

韦德却伸出手,语气郑重:“阁下,您冒着生命危险救回了我的孩子,我愿意随您回雾都作证。哪怕丢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安塞尔愣了一下,随即眼里涌起一阵狂喜,他伸手。

重重地和韦德握在了一起。

“我也说过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和你的家人!”

鲜血淋漓的手掌与皮革手套之间,是托付生命的承诺。

马车一路奔驰,披星戴月。

却在泰晤士河畔被一伙蒙面的人拦下。

“下车!”车夫瑟瑟发抖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为首的蒙面人对着拉着帘子的车厢大喊。

车内寂静无声。

下一刻,帘子打开。

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白色西装,金色长发一丝不茍束在脑后,神情淡然的金发贵族。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些许风霜,这些风霜却让他气质更加出尘。

他似乎对被中途截下毫不意外,反而整了整衣服,让开身子,向他们展示空无一人的车厢。

“韦德呢?”

蒙面人气急败坏,一把揪住了安塞尔的衣领将他推下车板。

安塞尔踉跄了一下,衣袖又开始渗血,月光遮掩下苍白的脸色浮现一丝痛苦和得意。

在抵达雾都前,他们在周边的小镇歇了一下脚,敏锐的他注意到驿站的小厮对他们多看了好几眼,然后拿着个字条出门去。

韦德正好准备好新的马车,安塞尔出于安全考虑,在马车离开驿站几百米后,和韦德交换了位置,让韦德乔装打扮之后钻进牛车里进城。

果不其然,夜深人静时他就被拦在河边。

“说!韦德在哪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安塞尔。

他现在应该已经从牛车上下来,按照自己的指示逃到莱昂的住处了吧,那个正直的法官答应过会接应他的证人。

想到这里,安塞尔忍不住勾起嘴角。他做到了。

“不说就杀了你!”

安塞尔捂着胳膊退后一步,眼眸沉沉。

他本来就时日无多,野狼牙齿上的细菌若是感染基本无药可医,很可惜,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

“让我来猜猜。”他露出一个残忍的聪明的笑容,扫视着面前慌乱的蒙面人:“你们是私自行动的吧。”

见没有人回答,他露出几分了然:“果然。你们不可能不认识我,不知道我对你们主人的重要性,是什么让你们不惜瞒着他也要杀掉我?除非……”

“住口!”

子弹打在安塞尔的脚边,他的面色不改,笑容更盛:“除非你们有更严重的事瞒着他……”

他现在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哪怕多拖一秒,韦德的生机就多一丝,维恩的生机就多一丝。

“我早就在好奇,为什么盯着维恩一个仆人不放……”他笑着,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一样,笑容凝滞,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希金斯伯爵的面孔浮现在他的脑海。对方是法国的海关大臣之子,这也是他后来才知道的事。

而想要挑起两国争斗的势力一直存在,为领土,为历史,为利益……

若是他失败了,维恩被处死,暗杀公爵这个锅就轻而易举地被希金斯这个前任情人背上。两国交恶,罗切斯特的影响被大幅削弱,谁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