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娘缝的旗子(一)(第3页)
这么一想,周维炯嘴唇露出一丝微笑,随着那丝微笑浮现在脸庞,周维炯松了口气,睡着了。
迷迷糊糊当中,他见到他爹了。
还是那么瘦,但很精神,挑着豆腐挑子,穿街走巷,走村串户。晌午了,爹总会在丁家埠那个打烧饼的王瘸子摊上买烧饼。他知道,娘最爱吃,大姐也爱吃。可是,大姐就像妈,起得早,喜欢放鹅。那时,大姐只五岁,眼睛圆溜溜的,黑黑的。大姐虽说小,辫子很长,妈就给大姐梳头,扎着一对辫子,细细的,在身后跳来跳去,于是妈就喊“小辫子”。喊着喊着,“小辫子”也就成了大姐的名字,唯一的名字。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不点,才三岁,整天跟着大姐后面到处跑。太小了,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可有些细节还模模糊糊印在脑子里,每当要消失,却又一次翻出来,又一次被修复。
大姐拿着一个竹竿,指挥一群鹅,像指挥一支部队,十分神气。那些鹅也很听话,在大姐的指挥下头昂着,一个跟着一个,走在逼仄的田埂上,像一队小学生。
但是,那些鹅有时也很调皮,只要大姐放下竹竿,那些鹅,特别是那个个大的鹅,就“鹅鹅鹅”叫个不停,似乎很有意见,向大姐示威;但是,只要大姐把竹竿一抬,那些鹅就像乖孩子,赶紧低下头,吃嫩绿的野菜。
时间长了,逐渐对大姐的印象模糊了,可大姐那鼓鼓的腮帮,还有那对酒窝窝,深深记在心里,所以,后来见到英子,还有那个王凤娇,就想起大姐。
人呀很怪,那个黄三姑两腮帮的酒窝更明显,当时见了,也是一愣,可细细打量,又觉得哪地方不一样,似乎有点邪乎。都是酒窝,咋感觉不一样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因为事情多,也就没多想。
周维炯在流泪,好像在自责:我咋就那么无能呢?瞌睡咋就那么大呢?每天都跟着大姐,可那天早上居然睡着了,睡得死死的。
大姐一个人起床,像往常,拿着竹竿去放鹅。
大姐还穿着妈给她做的花棉袄,一边跳着,一边沿着田埂寻找白绒绒的狗尾巴花儿,可那几只鹅却偷偷地一声不吭地跑到地里。
那地长着莴笋,莴笋已经起苔。那些莴笋叶还嫩油油的,那是鹅最爱吃的。
那些鹅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