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6章 凤榻思君夜(第2页)

“不行。”她对着帐顶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醒过神的沙哑,“我是大明朝的皇后,不是任由情绪摆布的闺阁女子。”

理智像一盆微凉的水,瞬间浇灭了那点朦胧的冲动。

她想起白日里琪亚娜红着眼来找她,说“听闻家乡那边战事平息了,想回去看看母亲留下的旧宅”,她当时握着琪亚娜的手,温言劝道:“边境虽暂稳,可路途遥远,且蒙古残部仍在游荡,太过凶险。你守好三皇子,等陛下凯旋,再请旨回去不迟。”琪亚娜虽失落,却还是点头应下了。

连琪亚娜都能为了安稳忍耐思乡之苦,她作为皇后,怎能放纵自己的私欲?

汪皇后深吸一口气,起身离了床榻,脚步轻缓地走到外间的紫檀木案前。案上还摊着下午未批阅完的后宫份例账本,旁边放着一叠裁好的洒金宣纸,和那支朱祁钰送她的狼毫笔——笔杆是上好的海南黄花梨所制,上面刻着“与卿共勉”四个字,是他登基那年,特意让人定做的。

她拉过锦凳坐下,指尖抚过笔杆上的刻字,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她想起去年冬日,她为了赶制给太后的寿礼,在案前绣到深夜,朱祁钰处理完奏章过来,见她冻得指尖发红,便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暖着:“以后这些事交给宫女做就好,仔细冻坏了手。”她当时靠在他怀里,笑着说:“亲手做的才显心意。”他却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懂事,可也别太累着自己。”

那些细碎的温暖,此刻都成了扎在心底的牵挂。她提起笔,在砚台里细细舔了墨,笔尖落在宣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她想写“草原的秋风该凉了,陛下要记得添件厚衣”,可转念一想,他身为统帅,军务繁忙,哪有功夫顾及这些琐事?写了反倒让他分心。

她想写“三皇子近日学会了背《论语》,还问父皇什么时候回来教他骑射”,又怕勾起他的思子之情,影响军心。

她甚至想写一句“臣妾想你了”,可笔尖在纸上顿了又顿,终究还是不敢落下。她是皇后,笔下的每一个字都该关乎后宫安稳、家国太平,怎能写这般儿女情长的话?

窗外的风又起了,吹得窗棂上的雕花影子晃了晃。汪皇后放下笔,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眶,目光落在案头那封拆开的密信上。这是前锋营统领昨日送来的,说蒙古瓦剌部近日频频袭扰粮道,朱祁钰亲率禁军前去护粮,三夜未合眼,昨日清晨还偶感风寒。

她指尖一遍遍摩挲着信上“陛下圣安”四个字,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似的疼。她能想象出他穿着银甲站在风沙里的模样,能想象出他咳着嗽还在帐内批阅军报的场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守在这深宫里,对着一纸空文胡思乱想。

“陛下,你一定要平安啊。”她对着窗外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忽然,殿外传来素心压低的声音:“娘娘,慈宁宫的嬷嬷来了,说太后娘娘有些咳嗽,想请您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