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阿依娜独自一人坐在床头:其实我没有准备好新的婚姻。(第2页)

陈友牺牲那年,她才二十岁,身边的人就劝她再找个依靠。那时她总说,等阿妈百年后再说,可这一等就是一年,而今年自己刚满三十五,在草原上,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已经定了亲,或是成了家,像她这样顶着“寡妇”名声守着亡夫母亲过活的,寥寥无几。

前几日去部落里换奶酒,碰到当年一起牧羊的乌兰,她挽着未婚夫的胳膊,拉着阿依娜的手叹:“阿依娜,你还这么年轻,别把自己困死了。张校尉那样的后生,踏实又能干,对你还上心,你咋就不点头呢?”

她当时只笑了笑,没敢说心里话。她不是不羡慕乌兰脸上的娇羞,也不是不想要个知冷知热的人一起过日子,可她怕啊。怕自己刚敞开心扉,刚觉得能重新活一次,身边的人又像陈友那样,突然就没了。

张勇是校尉,管着一队兵,真要是和沙俄人打起来,他肯定要冲在前面。草原上的仗,从来都是刀剑无眼,今天还能笑着给她递煎饼的人,明天说不定就成了裹尸布裹着的冰冷身躯。她已经尝过一次失去的滋味了,那种心被生生剜掉一块的疼,她再也受不住了。

“我对不起你啊,陈友。”阿依娜把脸埋进膝头,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他们都说我该往前走,可我一想到要对着别人笑,要给别人缝衣裳,我就觉得对不起你。你在地下看着,会不会怪我?怪我没守着你一辈子?”

可转念一想,陈母最近总在她耳边念叨:“阿娜,娘知道你念着阿友,可你还小啊。娘年纪大了,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你一个人咋过?阿友要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想让你这么年轻就孤零零的。”陈母的话像根针,扎在她心上最软的地方。她也知道,自己不能总活在过去里。可道理都懂,做起来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铜镜,这次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眼底的怯懦。她甚至开始埋怨自己:阿依娜啊阿依娜,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张勇哪里对不起你了?人家不嫌弃你是寡妇,真心实意对你好,你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丁点儿风险都不敢冒。

“你就是个胆小鬼。”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皱眉,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懊恼,“陈友是英雄,可你不能因为他是英雄,就把自己困死在‘英雄遗孀’的壳子里啊。你才二十岁,难道真要一辈子守着这空毡房,看着别人成家立业,自己却孤孤单单过一辈子?”

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铜镜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赶紧用袖子擦掉,生怕吵醒里间的陈母,却越擦越停不下来——她既恨自己放不下过去,又怕自己真的迈出那一步,更怕辜负了张勇的真心,也辜负了陈友的期望。

暖炉里的炭火“噼啪”响了一声,爆出个火星子,落在毡毯上,很快就灭了。阿依娜吸了吸鼻子,把铜镜放回枕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还是温热的,心跳也很有力,她还活着,可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