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讨书(第2页)
只有垃圾桶里那张崭新的糖醋鱼兑换券，和奶茶店柜台上那三杯渐渐失去冷气的芋泥波波，无声地诉说着这场仓促逃亡的代价。
午后的后巷弥漫着垃圾桶的酸腐气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
顾闻衍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砖墙，胸膛剧烈起伏，金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黏在额角。深灰色的狼耳朵因为刚才的亡命狂奔和极度的惊吓，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的姿态，微微颤抖着竖立。异色瞳里的火焰还未完全熄灭，惊魂未定地扫视着这条肮脏狭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
“咳……咳咳……”陆黯煜瘫坐在一个倒扣的破塑料筐上，娃娃脸煞白，校服领口被顾闻衍刚才勒得皱巴巴，他捂着脖子干咳，“顾……顾哥……你……你谋杀啊……差点……勒死我……”
祁枫珩也好不到哪去，他扶着墙，弯着腰大口喘气，校服胸前还沾着陆黯煜喷的芋泥渍，一脸“灵魂出窍”的呆滞：“言……言哥……他……他怎么会在外面？！他看到了吗？看到我们翻墙？看到我们……买奶茶？”
“闭嘴！”顾闻衍低吼一声，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未消的怒火。他烦躁地抓了把金发，深灰色的狼耳朵因为主人的烦躁而抖动得更厉害，炸开的三花色尾巴重重拍在旁边的废弃纸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老子怎么知道他阴魂不散！”他异色瞳里满是后怕和憋屈，“操！奶茶……老子的双份波波！”
想到那杯近在咫尺、冒着冷气、印着可爱波波图案的奶茶，顾闻衍就觉得心在滴血！更憋屈的是，他堂堂猫狼混血王，校霸兼学神，居然被死冰块一个眼神吓得落荒而逃，还拖家带口！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顾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陆黯煜缓过气，娃娃脸上写满了担忧，“言哥肯定知道我们逃课了！而且……他刚才那眼神……我感觉我明天就要被挂在教学楼门口示众了……”他缩了缩脖子，仿佛已经感受到了“铁面王”的死亡凝视。
祁枫珩也一脸绝望：“回学校就是自投罗网……可是不回去……下午还有老李头的课……”他想起数学老师那堪比x光的洞察力，就觉得头皮发麻。
顾闻衍胸膛起伏，异色瞳在昏暗的巷子里闪烁着挣扎的光芒。回去？面对悸言那个死冰块？面对教导主任？面对老李头的灵魂拷问？想象一下那个场面，他就觉得尾巴毛都要炸飞了！
不回去？在外面游荡？像三个流浪汉？等天黑？然后被巡逻的保安或者更糟……被悸言亲自抓回去？那后果可能更惨！
**操！**
**横竖都是死！**
**回去至少……**
**死得……**
**体面点？**
**或者……**
**赌死冰块没看清？**
一个极其渺茫、带着自欺欺人色彩的念头冒了出来。
“妈的！”顾闻衍猛地站直身体，炸开的尾巴又甩了一下，带起一阵灰尘，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凶狠，“回去！”
“啊？！”陆、祁两人同时惊叫。
“怕什么！”顾闻衍异色瞳一瞪，努力营造出一种“老子无所畏惧”的气势（虽然狼耳朵还在抖），“翻墙的时候没人看见！女装……咳！那破戒指能量没了之后，我们变回来是在巷子里！没人知道！悸言……悸言他隔着马路，车那么多，他肯定没看清我们是谁！对！他肯定没看清！说不定他出来也是逃课买奶茶的呢！”他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不信，声音都虚了。
陆黯煜和祁枫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顾哥你在骗鬼呢”的绝望。但看着顾闻衍那副“你敢反驳老子现在就弄死你”的表情，两人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对……对！言哥肯定没看清！”
“嗯嗯！我们就是……就是出来透透气！马上回去！”
于是，三个穿着蓝白校服、形容狼狈（陆黯煜领子皱巴巴，祁枫珩胸前有芋泥渍，顾闻衍头发凌乱、耳朵尾巴炸毛）的少年，怀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心情，开始沿着后巷的阴影，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地往学校后墙摸去。
翻墙的过程比出来时更加惊险和狼狈。没有了戒指赋予的“学姐”身份带来的（虚假）勇气加成，加上做贼心虚，陆黯煜和祁枫珩爬墙时手脚发软，差点摔下来好几次。顾闻衍虽然身手矫健，但顶着炸开的耳朵尾巴，还要分心留意墙头有没有人蹲守，也是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三人连滚带爬地翻回校内，落在老槐树下那片熟悉的树荫里，三人都是一身灰土，气喘吁吁。
“快！整理一下！”顾闻衍压低声音命令，手忙脚乱地拍打校服上的灰，试图把炸开的狼耳朵压下去（失败），把尾巴塞进裤腰（效果甚微）。陆黯煜和祁枫珩也赶紧整理皱巴巴的领子和胸前的污渍（擦不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三人互相检查了一下，确认除了顾闻衍的耳朵尾巴实在藏不住、祁枫珩胸前的芋泥渍有点明显之外，勉强能糊弄过去。
“记住！”顾闻衍深吸一口气，异色瞳里闪烁着最后的挣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只是……课间出来溜达了一下！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明白吗？！”
“明白！”陆、祁两人用力点头，表情视死如归。
三人带着一种“慷慨赴义”的悲壮，尽量挺直腰背（顾闻衍的尾巴尖儿还是紧张地卷着），迈着“我很正常”的步伐，朝着教学楼走去。
一路有惊无险。午休时间，走廊上人不多，偶尔有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也大多被顾闻衍那“核弹预警”级别的眼神和炸毛的尾巴吓退。
终于，高二（3）班的门牌出现在眼前。
顾闻衍的手心全是汗。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吱呀——”
教室里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上午休，少数几个在看书或小声交谈。
而他们的座位区域——
悸言依旧坐在靠窗最后一排的内侧座位上。黑发黑眸，冷白皮在透过窗户的午后阳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看着窗外，又似乎只是闭目养神。校服领口依旧一丝不茍地扣到顶，双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姿态沉静得像一尊恒古不变的冰山雕塑。
仿佛刚才在马路对面，那个用眼神将三人吓得魂飞魄散的死神，从未离开过这个座位。
顾闻衍的心脏猛地一抽！异色瞳瞬间收缩！深灰色的狼耳朵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心虚，不受控制地又炸开了一圈！尾巴也僵直了！
陆黯煜和祁枫珩更是吓得差点同手同脚，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滚回座位。
在无数道（主要是后排几个没睡着的同学）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顾闻衍硬着头皮，顶着巨大的压力，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座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
他拉开椅子，动作尽量放轻，但还是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坐下。
他的位置就在悸言旁边。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旁边传来的、那熟悉的、带着冷冽压迫感的气息。那气息如同实质的冰墙，将他牢牢困住。
顾闻衍僵硬地挺直背脊，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桌面，异色瞳不敢往旁边瞥哪怕一眼。深灰色的狼耳朵因为主人的紧绷而微微颤抖，炸开的三花色尾巴僵硬地垂在椅子后面，尾尖无意识地卷着椅腿。
**操……**
**他肯定知道……**
**他绝对知道……**
**那眼神……**
**那气息……**
**骗谁呢……**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逃跑时的狼狈、奶茶的诱惑、被抓包的惊恐、以及此刻如坐针毡的心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陆黯煜和祁枫珩也像两个受惊的鹌鹑，飞快地溜回前排自己的座位，动作轻得像做贼，坐下后就立刻趴下装死，连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教室后排区域，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沉默中。
只有窗外的阳光，安静地流淌。顾闻衍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他偷偷地、极其缓慢地、用眼角的余光，一点一点地朝着旁边那个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身影瞥去——
悸言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侧着头，似乎在看窗外飘过的云。冷峻的侧脸线条没有任何变化，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仿佛对身边这个炸毛猫妖王的归来毫无察觉。
但是。
顾闻衍的目光，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悸言搭在桌面上的、那只冷白修长的右手。
食指的指尖，正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冰冷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哒。
哒。
哒。
声音很轻，几乎淹没在午休的静谧里。
但那缓慢、稳定、如同倒计时般的节奏，却像无形的鼓点，一下，一下，重重敲在顾闻衍紧绷的神经上！
**操……**
**他果然……**
**都知道了……**
**这死冰块……**
**在敲丧钟吗？！**
顾闻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炸开的狼耳朵尖瞬间冰凉！僵直的尾巴连卷曲都忘了！
他猛地收回目光，像被烫到一样，再也不敢看旁边一眼。他僵硬地、手忙脚乱地从桌肚里胡乱抽出一本最厚的物理书，“哗啦”一声摊开在桌面上，几乎把整张脸都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