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岳父的低语(第3页)
郑微微端坐在巨大的、镶嵌着贝母的梳妆台前。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正在被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张雨馨作为总调度,拿着平板电脑,冷静地穿梭其中,确认着时间节点和物品到位情况。
而陪伴在郑微微身边的,是姐妹团。。
于晴和苏瑾坐在旁边的丝绒沙发上。
于晴气质温婉,正低头轻声细语地帮郑微微整理着婚纱内衬的薄纱。
苏瑾则拿着手机,随便摆弄着。
林诗茵靠在窗边,眼神一直关注着郑微微的状态,偶尔递上一杯温水。
沈清柔拿着一个微型的加湿器,小心地帮郑微微维持着妆容的最佳湿度,嘴里还轻声哼着舒缓的小调。
气氛温馨热闹。
“微微,放松点,别紧张,你今天美极了!”
沈清柔笑着宽慰,声音甜美。
“是啊,张杭看到,肯定移不开眼。”
林诗茵也笑着附和,举起手机捕捉郑微微的一个侧影。
郑微微笑了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镜中那个光彩照人的新娘。
美吗?
毋庸置疑。
但这极致的美,如同星辰之泪上的钻石,冰冷、坚硬、遥不可及。
自已一生中,最美的一天,终于到了!
好紧张啊!
太紧张了!
她内心颤抖。
期盼已久的事情,来临的时刻,内心的冲击,真的太强烈了。
就在这时,套房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郑舒晴走了进来。她换上了一身得体的香槟色伴娘礼服,妆容精致,笑容温婉。
“我们的新娘子终于准备好啦!”
郑舒晴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亲昵,她快步走到郑微微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俯身看向镜中的姐妹俩:
“真美。”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八点。
张雨馨看了一眼腕表,声音清晰而不容置疑:
“各位,新娘准备最后确认,伴娘团请到外间等候,车队将在十分钟后抵达楼下,郑小姐,这是你的捧花。”
助理捧上一个浅蓝色绣球花,清新脱俗,与婚纱完美搭配。
郑微微接过捧花,嘴角有着一丝笑意。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套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是郑微微的母亲赵春芝和继父陈修文。
赵春芝显然也精心打扮过,穿着一身崭新的绛紫色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激动和紧张的红晕。
陈修文则穿着笔挺但略显拘谨的西装,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红丝绒盒子。
“妈!陈叔!”
看到母亲,郑微微一直强撑的镇定瞬间有些瓦解,眼圈微微泛红。
赵春芝快步上前,看到女儿盛装的模样,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真好看,跟画里的人似的。”
她哽咽着,想伸手摸摸女儿的脸,又怕弄花了妆容,手悬在半空,显得手足无措。
最后,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用那双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握住了郑微微的手。
相对粗糙的掌心触碰到冰凉光滑的钻石和柔嫩的花瓣,形成强烈的反差。
“妈......”
郑微微反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赵春芝抹了抹眼泪,从陈修文手里接过那个红丝绒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珍宝,而是一只成色普通、但擦拭得极其光亮的银镯子,上面刻着简单的祥云纹。
“微微,这是你外婆当年给我的嫁妆,不值几个钱,是个念想,妈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平平安安,和和美美。”
郑微微没有丝毫犹豫,主动将纤细的手腕伸到母亲面前:
“谢谢妈!”
张雨馨适时上前,声音温和:
“赵阿姨,陈叔,车队马上就要到了,请二位先随我到楼下等候区准备。”
赵春芝恋恋不舍地松开女儿的手,一步三回头地和陈修文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
郑微微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只朴素的银镯子,又抬眼看向镜中华美绝伦、如同被钻石星辰加冕的自已。
巨大的割裂感让她心神恍惚。
她是那个穿着天价婚纱、即将嫁入顶级豪门的幸运儿,也是那个手腕上戴着外婆传下来的银镯、心系着平凡母亲的普通女孩。
她在今天,更是张杭的妻子!
“我结婚了......”
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郑微微的心情,喜悦中也有一丝的复杂和茫然。
就在这时,酒店楼下隐隐传来了轰动声,由远及近,低沉而有力,仿佛一头头蛰伏的猛兽正在苏醒。
紧接着,一阵无法抑制的惊呼和议论声浪,透过打开的窗从楼下传来。
“来了来了,到了!”
“我草,这车队。”
“太豪华了!谁结婚啊?”
“这车队得花多少钱啊?”
......
张雨馨快步走到窗边向下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脸上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微笑:
“郑小姐,车队到了,新郎,来接您了。”
外面的一个套房中。
气氛截然不同。
郑微微的家长,安排了四个人。
除了赵春芝和陈修文,还有郑河与董娜娜。
本来正常情况,郑微微的亲爸亲妈就够了。
但董娜娜执意要上场,最后陈修文也不得不上来。
此时,郑河板着脸,努力挺直因长期伏案工作而有些佝偻的腰背,崭新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僵硬。
董娜娜则像只亢奋的孔雀,眼神贪婪地扫视着走廊墙壁上挂着的名画、她内心的小算盘噼啪作响:
这次无论如何得找补回来!
她凑近郑河,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
“老郑,待会儿拦门,你可不能怂!今天这阵仗,没个大红包,说不过去!他张杭丢得起这个人?”
郑河眉头紧锁,烦躁地低喝:
“闭嘴!少给我惹事!”
董娜娜瞪眼,低声说:“你说什么?”
郑河的语气顿时收敛了许多:“我说见好就收,别太过分!他们不是善茬。”
小姑郑梅和三大爷郑杨一家则显得低调热络得多。
郑梅带着女儿王丽娜,郑杨则特意让打扮得体的女儿郑舒晴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礼盒。
不多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谈笑声。
张杭出现了。
他一身量身定制的黑色礼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深邃如海,看不出喜怒。
他身后跟着的伴郎团,气场惊人。
丁凯,李苟,孙大彪等人,身上流转的气质,让人不敢小觑。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非富即贵且久居人上的压迫感。
终于,他们来到了象征着最后一道大门的客厅入口。
这里,郑河和董娜娜如同门神般挡在了前面。
前面的热闹仿佛与他们无关,两人脸上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严肃。
董娜娜深吸一口气,脸上堆砌起夸张的假笑,一步上前,声音拔高,刻意让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哎呀!张杭!恭喜恭喜啊!这前面几关都过了,真是人才济济!不过呢,”
她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挡住去路:
“这最后一道门啊,按我们老家那边的老规矩,那可是重中之重!得意思意思,讨个大彩头!图的就是个喜庆吉利,您说是不是?”
她刻意顿了顿,眼神瞟向郑河,又转回张杭,加重了语气,带着明显的暗示和挑衅:
“尤其是,今天这大喜的日子,您这样体面的人物,总不能让这规矩破了吧?那多不吉利啊!”
吉利二字,她咬得格外清晰,意图在众目睽睽之下,利用“习俗”这张大旗,给张杭施加道德和舆论压力。
走廊瞬间安静下来。
刚才还热闹的伴郎伴娘、看热闹的亲戚、甚至酒店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一脸的莫名。
新娘子的爸妈,去堵门了,这是哪的习俗?
郑河挺了挺胸,想附和两句,但喉咙发紧,只干咳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董娜娜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杭身上。
张杭脸上的那丝淡笑并未消失,依旧温和。
但很快,他注视向郑河,眼神有所变化,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压迫感,锐利如刀。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刺郑河内心深处的恐惧和算计。
郑河被看得心脏狂跳,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
“呵呵。”
张杭这才将目光转向董娜娜,笑容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和居高临下的蔑视。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随意地、仿佛拂去一粒灰尘般......
轻轻抬了抬手。
砰......
沉闷而极具分量的巨响,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只见张杭身后两名身高近两米、西装革履却肌肉贲张的保镖,面无表情地抬着五个崭新的、沉甸甸的银色保险箱,重重地放在了走廊中央厚实的波斯地毯上!
箱子落地的瞬间,地毯似乎都向下凹陷了几分。
在全场死寂般的注视下,保镖动作利落地同时按动密码锁,然后猛地掀开了五个箱盖!
嘶——!
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灯光下,五个保险箱里,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地堆叠着一捆捆崭新的百元大钞!那耀眼的红色,刺得人眼睛生疼。
每一捆都用银行的白色封条紧紧扎好,堆砌如山,散发着浓烈的油墨气息和令人窒息的财富力量。
视觉冲击力达到了顶点!
一些郑家没见过大世面的亲戚,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连见多识广的伴郎们,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看好戏的玩味。
张杭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冰冷:
“董阿姨。”
“你跟我谈规矩?”
“好说。”
他下巴微抬,点了点那五座红色的小山。
“每个箱子有一百万,一共五百万。”
“这红包,我张杭敢给。”
“你敢要吗?”
张杭还挂着微笑。
但空气仿佛凝固了。
董娜娜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像离水的鱼。
五百万!
近在咫尺!
诱惑力巨大到让她灵魂都在颤抖!
但张杭那双冰冷的眼睛,以及那“敢要吗”三个字,瞬间勾起了她的恐惧。
她觉得,这不是开玩笑,如果真的收了,张杭一定会搞垮他们。
怎么会?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
你张杭都这样霸道?
就不能......给我们一些颜面?
郑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额角青筋暴跳。
巨大的金钱冲击和当众的羞辱让他几乎窒息。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岳父的尊严,干咳几声,试图挽回一点面子,声音干涩而僵硬:
“咳!张杭,这红包嘛,就是图个吉利,讨个彩头!意思到了就行,意思到了就行!”
他慌乱地摆着手,眼睛根本不敢看那五箱钞票,仿佛那是烧红的烙铁。
“这茶还是要敬的!对,敬茶!改口礼不可废!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强调着敬茶、改口礼,试图用传统礼节来转移焦点,给自已找个台阶下,仿佛刚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们。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张杭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个温和的弧度。
他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得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
“岳父说得对,礼不可废,应该的。”
他优雅地一挥手。
那五名保镖立刻上前,如同来时一般迅速而无声地合上箱盖,抬起五个沉重的保险箱。
那堆积如山的百万现金,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郑河看着箱子被抬走,心中竟诡异地松了口气,甚至涌起一丝荒谬的庆幸。
张杭到底还是给了他这个岳父面子,没让他彻底下不来台。
很快,佣人端来了准备好的茶具。
按照流程,郑微微和张杭需要在客厅内,向父母敬茶改口。
郑微微在伴娘搀扶下走出卧室,看到父亲和董娜娜,眼神复杂。
张杭牵起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力量。
两人在郑河面前弯腰行礼。
郑微微对着郑河,双手奉上一杯热茶,声音平淡:
“爸,喝茶。”
“董阿姨,喝茶。”
郑微微平平静静的递茶水。
郑河看着眼前光彩照人却疏离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轮到张杭,他端起两杯茶,一杯递向郑河,一杯递向旁边的董娜娜。
他的声音清晰而平稳:
“爸,请喝茶,董阿姨,请喝茶。”
谁知,此刻董娜娜却说:
“微微这么说可以,但你不行哦,你今天开始就是我们的女婿,总得管我叫一声妈吧?”
不管是讨好还是阿谀奉承,亦或者其他。
董娜娜的话,说出口后,场面便安静了许多。
张杭注意到,便是后面的安佳玲,都皱了皱眉。
一旁的郑微微,呼吸急促了瞬间,她的眼神,明显有着不满,仿佛在表达:凭什么要管你叫妈?
自已的亲妈,还在旁边等着敬茶呢!
郑微微确实不满。
原本,郑河和赵春芝坐在沙发上,等敬茶就行了,董娜娜从中作梗,非要坐着。
行,让你上台,但你现在还要这样,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身边的张杭,他更清楚,自已的女人不开心了。
自已要是按照董娜娜说的,真的喊了,那在郑微微眼里,这件事是一道坎。
不说这个,张杭的内心,也不屑于董娜娜的做派,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董阿姨,请喝茶。”
这声董阿姨将界限划得分明。
董娜娜脸色一僵,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尴尬无比地接过茶杯,手指都在发颤。
她实在是气不过,右手在暗中,狠狠地掐了一把郑河,示意郑河开口,不说彻底将对方得罪死,但找回颜面,也是有必要的。
郑河接过女儿和张杭的茶,本该是欣慰感动的时刻,但刚才的憋屈、现金的刺激......
以及现在董娜娜在他身后偷偷掐肉的动作。
郑河知道,自已得表态。
但怎么说呢?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杀鸡儆猴。
郑河看向女儿,抿了一口茶,喉结滚动。
用只有近处几人能勉强听清的音量,带着酸意和自嘲,阴阳怪气地低语:
“微微啊,嗯,茶是好茶,顶级的货色,就是这礼数,呵呵,跟我们小门小户想的不太一样啊。”
郑河眼角余光瞥向张杭,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刻薄:
“你看啊,其实你们身价高得吓人,金山银山的,可是这办事的风格,呵呵,看着,可不太像您这豪门该有的做派啊?未免太精打细算了点?微微,你以后还是要学着大度一些。”
所有人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此刻,他那含混不清的低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传到了周围几个郑家长辈、伴郎、甚至离得近的伴娘耳中!
郑梅和郑杨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张杭正要饮茶的动作骤然顿住!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郑河。
刚才那丝温和的笑意荡然无存,深邃的眼眸里瞬间凝结起寒冰,锐利如实质的冰刀,裹挟着骇人的风暴,狠狠剜过郑河!
那眼神,冰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告和,一丝残忍的意味,仿佛在说:
找死?
仅仅是一瞥!
郑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都毫无知觉!
巨大的紧张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刚才那点可怜的得意和发泄瞬间被粉碎!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潮水将他淹没。
他意识到,自已可能冲动了,犯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错误!
张杭没有再看他,仿佛刚才只是看到了一只碍眼的苍蝇。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郑微微手中的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