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猛药(第3页)

赵璩洋洋自得地夸了自己一番,弄得众宰执哑口无言。

这本来最招人忌讳的一招,放在这位王爷身上,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

赵璩夸完了自己,摆摆手道:“所以,你们也不必问询杨枢使了,调兵的命令,就是本监国下的,合法合规,合情合理。”

赵璩冲杨存中一摆手,道:“杨枢使,你且回去吧,本王还有事,与诸位参政商议。”

杨存中微笑拱手道:“是!”

待杨存中退下,沈该白眉一皱,道:“监国,杨存中曾长期执掌三衙,三衙将领都是他的袍泽与部下,此为重大隐患,杨存中不该执掌枢府,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赵璩颔首道:“沈相老成谋国,此言甚是。之前只因秦桧谋反,先帝驾崩,仓促间需要一位威望隆重的老将镇压三军。

如今,也该另择良臣执掌军机了。诸位宰执有时间可以磋商一下,挑几个知军事且强干的文臣报上来,等官家回来以作定夺!”

“本王今日来,是另有一桩要事,须与众宰执商量。”

赵璩的脸色沉了下来:“朝廷裁汰些冗官冗吏而已,上合天心、下顺民意的事情,居然也能激起偌大的事端。

婺州、东阳和会稽与临安行在近在咫尺,尚且有人敢闹事,那么这新政推行开去,其他地方又该闹成什么样子?”

赵璩扫了眼几位宰执,加重语气道:“这件事,必须尽快商量出一个章程明颁天下!”

“还有……”

赵璩从袖中摸出那三份奏章,往沈该的公案上一丢,似笑非笑地道:“婺州、东阳和会稽同时作乱,还是三个地方有人商量好了,同时把三份奏章送来?”

汤思退身上顿时一阵燥热,晋王居然注意到了三份奏章的时间差异。

他明着是在说地方上有人故意约好了同时闹事,向朝廷施压,其实是在点我吧?

奈何,公函上的这个时间,他改不了。

人家下边的人报给他的时候,也要签押以作收发,注明接送时间的。

这么大的事,又涉及那么多的环节、那么多的人,他控制不了,谁肯替他背锅。

不过,赵璩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说破此事。

赵璩拍着桌子道:“我们大宋,年年有人造反,甚至月月有人造反。造反,什么是造反?判断依据,一个是目的,一个就是行为。

婺州府几个被裁汰的吏员领着族人乡亲围了婺州州衙,要求恢复他们的吏员身份,这就叫造反了?这是挟众闹事!

东阳几个被裁汰的税丁强占了桥梁,向路人强征过桥税,据为己有,这也是造反了?这是敲诈勒索,拦路打劫!

会稽一个被裁汰的主簿喝醉酒摔死了,被家人抬上公堂,把公堂做了灵堂,勒索好处,寻衅滋事而已,这也报造反?

身为一方正印官,屁大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不管什么事情,都随口冠一个‘造反作乱’的罪名往朝廷一报了事,朝廷要这样的官员何用?

尸位素餐,恬不知耻!历年以来,这样随口妄报‘造反’,懒政怠政庸政的混账官儿,又有多少?”

赵璩的声音掷地有声,在沈该偌大一个签押房里清晰地回荡着。

外堂的公员一个个摒气噤声,不敢言语。

赵璩握起拳头,往案上一捶,喝道:“这种混账事情,不能继续下去了。诸位宰执正好都在,咱们一起商量个章程出来!”

……

婺州府,几个被裁汰的吏员领着族人乡亲已经把州衙围了五天了。

双方非常和平,州衙闭门不署公务,围了州衙的百姓也不闹事。

州衙里有人出来买菜什么的一概放行,有时叫个“索唤”,也是让开道路,允许他们送进去的。

“放心吧,朝廷得了消息,必定派员前来招抚。到时候咱们几个不但能拿回裁汰的身份,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给个九品官当当。”

“不错,这是咱们的好机会呀。不过,咱们就算做了官,这吏员的身份也不能丢了。

为官只有一任,这个吏员却是可以代代传承的,一定得交给咱们自己的子侄才行。”

“对对对,正该如此。”

州衙里,知州何千臣在后衙里悠闲地喂着金鱼。

这几天不用开衙办公,他都快闲出屁来了,悠闲日子过久了,也觉得无聊啊。

拍了拍手上鱼食落下的渣滓,何知州悠然道:“看时间,朝廷派来的招抚大臣,应该快到了吧?”

旁边幕客师爷笑道:“按惯例,招抚之后,本地怎么也能免去一年的税赋,这可是老爷您对地方的一桩德政啊。

等老爷您离任右迁之际,这万民伞、卓异匾必然是少不了的。”

“哈哈哈哈……”何知州笑了起来。

笑声未了,一名衙役便匆匆而至,急声道:“老爷老爷,朝廷来人了。”

“哦?”何知州精神一振,道:“到哪里了,本官去……,不!本官被围在州衙里,去不得。你速去,叫围在府前的人,闹起来!”

那衙役苦着脸儿道:“朝廷的人已经到了州衙门口了,要抓捕带头闹事的那几个吏员,还要他们的族人乡亲立即退去,再要闹事,严惩不贷。

有人不听,上前抛掷石头,殴砸官兵,被……被一刀就砍了脑袋。”

何知州大吃一惊,道:“朝廷派来的是哪位招抚大臣,怎么如此刚烈?”

那衙役道:“没有招抚大臣,只有官兵,领头的是一位禁军的正将!”

“快,快随本官去看看,祸事了祸事了,他们怎么敢的。”

何知州急急忙忙就往前衙跑,跑得气喘吁吁。

待他跑到前衙,令人抬下门杠,打开大门一看,就见府门前一片狼籍。

地上的铺盖卷儿都还扔在那里,墙根处的便溺,臭气烘烘。

州衙石阶之下,躺着一具无头尸体,脑袋滚在一丈开外。

吓得何知州腿儿一软,险些一跤坐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