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六梦 善扑营向来是康熙亲领的清廷……(第2页)

 

    亲眼见到弟弟,这让程婉蕴既高兴又兴奋,又对生活充满热情了,就好像他乡遇故知,心里的亲切与快乐是难以言喻的。她又想到怀靖以后日日都会在宫里,见面的机会就多了,以后程家的事儿也不用托太子爷或额楚了,她只要叫怀靖来就成了有些要说给家人听的体己话,都能说了
 

    等到了那皇庄上,山坡上竟真有一片的柿子林,在这肃杀的秋日里结了满枝头小灯笼般的果子,瞧着蔚为壮观。
 

    胤礽早早等在此处,他本是来送蒙古贡来的马匹、牛羊的,结果竟无意间门发现那林子上柿子都熟了,那管皇庄的太监还说这几日就忙着摘了,否则都叫鸟儿叨去了。
 

    山野里的秋风自有那清爽的味道,胤礽远远见着车轿停在皇庄门口,立即快马飞骑过去,程婉蕴正要扶着青杏下车,却见胤礽一个翻身下马来,先行扶住了她。
 

    “阿婉,你我共乘一骑”
 

    程婉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抱起,放到了浑身漆黑的高头大马上,她低低惊呼了一声,下意识抱住马脖子,缓过来才说“那额林珠她们怎么办呀”
 

    “你不必操心他们。”胤礽也翻身上马,扬鞭笑道“额林珠自己会骑马,弘晳就让弘暄带着他骑刚在席上没吓着吧我都听何保忠说了,那边的事儿就交给太子妃吧现下我是预备要专程带你散心来的这些日子在行宫里闷坏了吧今儿你就别管孩子们,有额楚和何保忠盯着呢走”
 

    马又高跑得又快,程婉蕴鬓边的发髻都被迎面而来的风哗啦啦地吹到了后头,胤礽就在身后紧紧环抱着她,胸膛的温度与结实的臂膀让她很快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缓过来,开始享受在漫漫大草原的飞驰之旅。
 

    好刺激
 

    头一回来木兰,她因有了身子连围场都没去,后来有了孩子,又要照看年幼的孩子不能骑马,她一直没有感受过这样马似流星人似箭的快乐,有太子爷在身后控马,她不用担心会被马甩下来,只觉身心都变得很轻,像一片叶子漂飘散在这天地间。
 

    风呼呼的吹,程婉蕴闭上了眼。
 

    塞外的风和阳光,真舒服。
 

    “二爷,你看”
 

    马儿跑进了柿子林,惊起了树梢上偷食的鸟雀,一群群地被马蹄声吓得惊惶振翅飞起,还有只松鼠还抱着半个柿子从树上飞快地溜了下来,从铺满落叶的地上逃走了。
 

    “还畅快吗”胤礽勒住马绳,拿手轻轻覆在她头上揉了揉,趁着四下辽阔无人,他在她耳畔低语,“阿婉,你整日与孩子们一块儿,被烦得不轻吧等畅春园修缮完毕,我们明年就可以去那儿避暑了,到时候住得宽敞,咱们也松快。”
 

    程婉蕴回头望了一眼太子爷,定定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温柔眉目,忽然有万万千千的话都哽在了喉头“二爷”
 

    他怎么知道啊,他怎么能看出来她养孩子养得渐渐心思郁结,她明明掩饰得很好啊,她没跟任何人说过,她也不会厌烦孩子,只是有许多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会睡不着。
 

    她好像睁开眼闭上眼都和孩子在一起,没了自己的时间门,坐在院子里捣鼓点吃的,也会被突然蹦出来的额林珠或者弘晳打断,他们有时候并不是调皮,只是孩子天性,总想和母亲呆在一块儿,但她再难静心做些什么。她很爱额林珠、很爱弘晳,但日子被拘在宫墙里,只有那么一点四四方方的世界时,所有情绪都会被放大了。
 

    其实弘晳和额林珠一直住在她隔壁,并不完全是院子不够住的缘故,她也是不想再这时候怀孕,不想让太子妃对她不愉,更是不想重新再养一遍孩子。
 

    好不容易弘晳也能跑能跳了,不用她时时刻刻盯着了,虽然有那么多伺候的人在她身边,但她也不能将孩子全扔给下人,如果又要来一遍,她多少会觉得有些崩溃。
 

    即便也等孩子们再大点吧。
 

    但她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这在清朝内廷是多么离经叛道的思想啊她身边伺候的人都以为她是为了太子妃进门才闷闷不乐,谁知只有太子爷真的看穿了她。
 

    而且,他包容她,甚至开解她。
 

    太子爷说起来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封建体制下长成的男人,他没有怪她矫情,也没有用“相夫教子”之类的言论来衡量她,而是这样体贴她的心情、体察她的心思。程婉蕴眼泪忽然就止不住了,她死死低下头,这还是入宫那么多年,她头一回在太子爷面前落泪,还是为了这样说不出口的缘由。
 

    真丢脸。
 

    广袤草原大地上,太监们、侍卫已催马从四面八方追了过来,又被太子喝住,让他们回去护卫大格格、二阿哥,不许近前来。
 

    太子爷就单手抱着她,骑马慢慢带着她进了柿子林深处,任由她将心底的郁闷与悲伤都发泄在辽阔的草原上。
 

    “以后我每年都带你出来,不止来热河、畅春园,我们也学着皇阿玛那样去南巡、西巡,我都带着你,不带额林珠,也不带弘晳,让他们都呆在宫里,让他们全都羡慕你。”胤礽将她抱下马来,微微蹲下身子来给她擦泪,又揉了揉她的红鼻头,“咱们去南京、苏杭、或者再回你家乡徽州长住,好不好”
 

    “哇”程婉蕴哭得更大声了。
 

    太子爷如今怎么可能离京,他说的是他登基以后的事啊他这样温柔地和她诉说、憧憬着未来,可他没有未来啊,他也去不了南京也去不了苏杭,更没办法陪她回家乡。
 

    他一辈子都困在了紫禁城。
 

    程婉蕴都替他难过,不由扑进了他怀里大哭特哭。康熙不论是南巡还是出征,都让他留守京师,其他阿哥们还能离京,可他贵为太子,却是真的一辈子都没去过那些地方
 

    胤礽都傻了,他哄人的功夫如此糟糕么阿婉这怎么越发哭得厉害了
 

    程婉蕴将眼泪全抹在了他衣襟上,等她发泄完,太子爷那身昂贵的骑服已经湿了一大片,前头都皱得不成样子了。
 

    “怎么办呀,都成抹布了。”程婉蕴揪着他的衣裳尝试着拉直,却还在不停抽噎着,“我也太太丢人了。”
 

    “不碍事。”胤礽抓住她的手,眼眸如山涧细流般清亮温和,“你能将胸中郁气发出来就好,一件衣裳又值得什么呢”之后又替她将鬓角碎发掖到耳后。
 

    清风徐徐,她将酸涩压下心头,对太子爷扬起笑脸“多谢爷,我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