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嬴政临赵(第2页)

 他向来所求,必要竭尽全力去做,付出多少代价也不会吝啬。

 已有一抹明霞照见无底深渊,怎敢让她黯淡?

 张良又如何?

 命运轨迹又如何?

 倘若他偏偏不愿意放手?

 稀疏的影子不住地晃动,落在室内。

 阿枝亲自端来汤瓮,她没有开口,但也算在无声地告诉李贤,这是谁送来的。

 李贤看到这汤,不由问:“她是何意?”

 “李大人。”阿枝在这事情上面还是保持了缄口,“大人自己做的事情尚且做不到诚心而告,何求公主对您剖开真心?”

 “这么久。沈姑娘不与我谈起蜀地之事,你还是不肯信我,并非是在下让吕泽入军中。”

 阿枝姓沈。

 阿枝侧身,月季花影在她坚毅的美目一扫一晃,语句如此,却没有太多埋怨,大抵是在说一件旧事。

 “大人身为咸阳专使。何故要在大婚之日强人所难?”

 李贤有口难辨,“我予沈姑娘看过,吕泽入军的信印真不是我所携之印。姑娘不信我,我无从辩驳。姑娘心有不解,为何不与吕泽当日在古霞口把经过说清?”

 阿枝长呼一气,凝目有泪。

 “两年前的事了,我与他对面无言,无处谈起。”

 “有些事过了便过了,后面说清楚了也不是当初。等到哪一天大人与我感同身受的时候,大人怕就理解了。”

 她说完,把汤往案上一搁,合门离开。

 月色之下,唯有月季花与月亮相零星的又是谁与谁?

 李贤端起手边的汤瓮,看见灯火下自己的孤寒倒影。

 ——

 许栀看到了很多人,这是她最渴望能看到的,属于战国时期秦国的其乐融融。

 嬴政光是站在那里,已然显露出他的龙章之姿,腰侧太阿长剑彰显着无可比拟的王者之气,跽坐于中台,无人可见他的神情。

 李斯依旧套身深黑色官服,比之前在咸阳时不同的唯有多披了个大氅,这几月不见,他下颚留了些胡茬,不减风骨,颇有些沈腰潘鬓之美。

 先前,她一问王绾,才知他又留守咸阳。

 此举无疑显露出王绾日后会成为右丞相的种种迹象。

 她本想把张良举荐到御史大夫处,他们气质相似,该是能够融洽相处。如今来看,只好暂时作罢。

 嬴政看到下殿那抹亮色,赤色衣裙在黑夜与朝服之间尤为显眼,好似大红色的鲤鱼游曳在水草丛生的潭水之中。

 他方听了不少赵迁在狱中所言,有些不乐,见到她那璀璨夺目的笑容,嬴政盛满寒冰的眼睛终于松动不少。

 几月不见,他发现女儿五官长开了许多,一双杏目越像她母妃,眼瞳则黑亮有神,如他。

 “荷华拜见父王。”

 嬴政从高台下来,像幼时那样执了她的手,但并没有马上让她坐到郑璃的身侧。

 嬴政悉数知晓她离开古霞口所发生的一切,从他到邯郸以来到现在,他不曾开口责问她什么。

 “荷华在邯郸可有什么见闻?”嬴政道。

 许栀从容笑道:“父王,荷华居邯郸一月且观能人奸臣,皆有瑕疵。”

 “是何瑕疵?”

 “荷华之视浅薄,唯空空而谈,言之不尽,请父王恕罪。”

 “直言便可。”

 许栀续言:

 “能者不能居事而制权,奸臣扰乱视听弄权害国。贤者不堪其位,达者去国牟利。这是赵国臣僚之祸。譬如荷华所见邯郸令放显贵,李牧遭迫杀,龙台宫前韩仓腹背之箭。”

 嬴政下坐的一着高级官服的白发长须老者,捋须而笑:“公主之见举例所见如何是空谈,不想公主年轻竟言中通达法之术论。”

 许栀没有见过此人,只听李斯笑道:“国尉,你且让荷华公主说完。”

 这精瘦颇有些精干的白发老者,居然就是李斯口中的话唠尉缭——秦国国尉。

 就是这个老头儿,不愿为秦王效劳,然后跑了,还对外宣传“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

 许栀包括后世多人直接解读,天然觉得这是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