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赴宴(第3页)

 
    “不如我挨个敬一圈,颜道友,你我也差点是一家人,你又是姜公子的客人,我便先敬你一碗,还请看得起我一眼。”
 
    颜浣月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她并不觉得虞意的话有几分友善,也更不想跟他喝酒,便淡淡地说道“我不善饮酒。”
 
    她刚喝过,此事又拒绝,这使得局面立即冷凝了下来,尤其是在虞家的侍从看来,她多少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薛景年坐在谭归荑身边看着门外云台上神色波澜不惊的颜浣月,心里已经快要气炸了。
 
    同他说要回宗门,而今怎么还在天倾城
 
    别人都知道她在哪里,就只有他不知道,他伤心难过了那么久,再见她之后,根本还什么都没有做,为何一定非要避着他呢
 
    场面的氛围并不太好,谁也没有说话,不乐意就是不乐意,颜浣月也不怕挑起这种场面。
 
    谭归荑见此,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酒碗,豪饮一碗,翻转酒碗展示着喝得干干净净的碗,笑道
 
    “看你,都要把人家小姑娘吓跑了,一碗酒而已,我替颜道友喝了,我再敬颜道友一碗,权当是为当日长安之事赔罪,道友若是不善饮酒,以茶代酒也是可以的。”
 
    长安那件事旁人不知,薛景年却记得清清楚楚,在酒楼里,颜浣月将他打了一顿,又与谭归
 
    荑斗在一起。
 
    在他看来,他都已经不太记得当日是为着什么事了,所以那事应该不怎么重要,但是那顿打却印象深刻。
 
    谭道友性情阔朗,又知错能改,为了找虞家丢失的药一路奔波,若是她们二人能和好,也是一桩好事。
 
    薛景年也跟了一碗酒,紧紧盯着门外宴席上的颜浣月,问道“颜浣月,方才你让小二带饭是为了什么我一来你便要走吗”
 
    颜浣月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喝不了酒,喝茶睡不着,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薛景年心底本就害怕她厌恶自己,看见他就想走,因此反而更想要证明事实并非如此。
 
    听到她的解释便有些杠上了,极想将她留下来,语气也有些硬,“你明明可以喝,为何今日不行”
 
    颜浣月随意一笑,心口胡诌道“打算要个孩子。”
 
    薛景年整个人像是被冰川灌顶了一般,彻骨地冷,不禁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说道“你胡说你胡说”
 
    颜浣月无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希望他永远别再攀扯她了。
 
    这无声的沉默像是将他一切希冀当成了一场笑话,为什么为什么要跟他说这种令人心寒的话
 
    大哥曾戳破过他的幻想,“你当夫妻是过家家吗裴暄之是个男人,还有一半魅血,不会白白放着一个美貌的夫人碰都不碰一下,他就算真的因病是个废人,也有得是办法,你为什么总认为夫妻可以清清白白的你自己可以吗”
 
    “我当然可以”
 
    “蠢货,那是你根本没有资格去碰,等你有了名义,有了资格,若还能一直如此,再来同我说这些没意义的废话滚蛋,别烦我”
 
    薛景年脑中嗡嗡地响,整个世界都成了虚影,他只看得到颜浣月。
 
    为什么只有她不能如他的意
 
    薛景年几步走到云台上,指着颜浣月想要质问些什么,却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连日来以为她已死在鬼市的伤痛与此时突然的刺激积压在一处,他感觉忽然之间喉间一甜,直接俯身吐了一口血水。
 
    姜叙声立即将他扶到一旁喂了颗丹药。
 
    虞意看了看薛景年,又看了看颜浣月,忽然睁大双眼,惊讶地捂了捂自己的嘴。
 
    姜叙声猜到了什么,却直接定性道“想是你在鬼市负伤未察,连日奔波,到这会儿一碗酒全激出来了,我们之间就不必劝酒了,颜道友不喝也不是不给你面子,别生气。”
 
    谭归荑叹息道“我知道他,无非是颜道友,你多少念一念这情意,也别太折磨人了。”
 
    颜浣月说道“他的事,与我何干我什么都没做,怎么错处还甩到我头上了酒是他要喝的,激出了旧伤,以后长些记性才好。”
 
    弄成这个场面,颜浣月实在不想待下去了。
 
    执起酒杯起身朝周屏意与姜叙声二人敬道“今日多谢款待,我还得回去看看裴师弟回来了不曾,
 
    若是还未回来,怕是要劳烦周家了。”
 
    周屏意回敬了一杯,笑道“尽管寻我便是。”
 
    “颜浣月,你原是骗人的”
 
    颜浣月转身看去,薛景年眼下青黑未散,唇边一片朱红,难得的有些憔悴委屈,不见往日那股盛气凌人之态。
 
    颜浣月说道“你看起来不太好,好好歇息吧。”
 
    “你也知我不好,也知心疼我吗”
 
    颜浣月有些烦他蹬鼻子上脸,在众人面前这样说话,于是头也不会地往另一边阁门走去。
 
    等下了两层之后,她隐约嗅到风里若有似无地浮着几缕冷香。
 
    颜浣月循着那缕冷香抬眸望去,只见西侧阁楼门外,一抹雪衣衣摆随风飘荡。
 
    更西处是沉寂的威威钟楼,时有鼓声伴着凉风从更远处送来。
 
    那抹无所依凭的单薄衣角,在漫天盛大的彤金色夕阳光影下,显得十分寂寥萧瑟。
 
    颜浣月顿住脚步,轻声唤道“暄之又无声无息站在风口做什么”
 
    转角的衣摆一荡,裴暄之从门外走进来,神色清冷地说道“方才看到你在这里,便上来寻你。”
 
    颜浣月问道“那你为何不上去姜大公子今日恐怕是想见你。”
 
    裴暄之凉凉地说道“我也是刚到,若是我上去了,今日此事必然要挑明,闹到天下皆知,他无事,听着风言风语的人,指摘的只会是你。”
 
    颜浣月立即撇清道“此事与我无关,想必你也听到了。”
 
    裴暄之立在门内,背对着夕阳,陷入一片晦暗的阴影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若无其事地说道
 
    “当然。”
 
    可你为何到最后还心疼薛景年
 
    为什么
 
    颜浣月招了招手,裴暄之便走到她身边,跟着她一同下楼。
 
    颜浣月问道“你今日跑哪里去了”
 
    “四处转了转。”
 
    “饿不饿”
 
    “有些。”
 
    “我给你要了些饭菜,我们到一楼时等一等。”
 
    裴暄之忍不住侧首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好。”
 
    到一楼时,那小二正要提着食盒上去,见她下来了,便将食盒交给了她。
 
    颜浣月结了账,便拉着裴暄之从后门出来,绕到客栈中。
 
    客栈的小二意见他们回来,立即躲到一旁看着。
 
    方才这小郎回来,还没进房门,他只说这女子被什么公子着人邀请去望海楼叙旧,小郎推门看了一眼,便立即追了出去。
 
    这会儿看着,脸色不怎么好
 
    等回了房间,颜浣月将食盒里的方才摆出来。
 
    裴暄之挨着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纸张是在反面写的字。
 
    只不过
 
    他舀了一勺碗里的汤递到颜浣月唇边,“你也吃些。”
 
    颜浣月嗅了嗅身上的酒气,说道“不必了,我已然用过饭了,明日要尽早动身,我先去洗漱了。”
 
    裴暄之又几乎将温热的汤匙抵进她口中。
 
    颜浣月往一旁躲了一下,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唇边的汤渍,说道“不用了,你吃吧。”
 
    他竟好像听不到一般,近乎偏执地将那勺汤抵到她唇边,淡淡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声不吭。
 
    颜浣月一把挡开他的手,起身往放着热水的侧屋走去,随口说道
 
    “你自己吃吧。”
 
    裴暄之坐在原位,仍旧执着汤匙,径自将那勺汤饮尽。
 
    他沉默着看着她的背影,脸庞陷进灯影的阴影中,直到她走进侧屋,他也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沐浴的水波微漾声回荡在房中,水汽与暖香散溢开来。
 
    裴暄之低眉敛目静静地坐着,喉结却上下滚动了一番,呼吸开始有些艰难。
 
    他抬手扯了扯衣襟,露出肃整的衣襟下被她啃咬的伤痕来
 
    她最该心疼的,难道不该是被她亲自种了一身伤的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