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1章 李叔合理怀疑,局势发生变化(第2页)
我看不到前排杨伯君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身体似乎微微僵了一下。车内安静了几秒,杨伯君才缓缓转过头,语气带着些不好意思:“县长……杨县长都跟您汇报了?”
我笑了笑,语气尽量显得随和:“伯君,你跟了我这么久,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跟我沟通嘛。既是上下级,也是共同奋斗的同志,有什么不好说的?”
杨伯君挠了挠头,年轻人的坦诚终究盖过了官场的拘谨:“县长,说实话,能一直跟着您学习、工作,我是非常乐意的。您也知道,我学到了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但是……但是齐叔叔和雷阿姨那边,虽然同意我和晓婷的婚事,可他们家家境毕竟摆在那里。我现在的工资收入……说实在的,心里有点打鼓,怕以后委屈了晓婷,也怕让人家瞧不起。”
我理解他的压力,试图开导他:“你和晓婷都有正式工作,双职工家庭,在东洪这地方,只要规划得当,生活是不会成问题的嘛。”
杨伯君叹了口气,笑容有些苦涩:“县长,不瞒您说,我父母都是农民,家里己用,一份拿回家,还得攒一点准备结婚……实在是捉襟见肘。所以我想着,如果能有机会到像县石油公司这样的效益好的单位,哪怕先做个副职,收入也能提高一大截,先把家里的经济基础打扎实一点。将来如果还有机会,我还是愿意回到行政序列,为县里多做贡献。如果没机会,我也认了,至少把家庭担子挑起来了。”
听着杨伯君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我不禁想起了当年自己刚参加工作时面临的窘迫。年轻人有担当,想为家庭负责,这是好事。我沉吟片刻,问道:“石油公司那边?考虑好了吗?”
杨伯君显然深思熟虑过:“县长,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资历,直接担任一把手肯定不够格。如果能去县石油公司担任个副总经理,我就很满足了。石油公司的待遇在县里是数一数二的。我先解决经济上的后顾之忧,把家安顿好。以后……再看组织安排和机遇吧。”
我这个时候想起了晓阳说的话,只有先经济独立,才能思想独立。
我看着他,语气诚恳:“伯君,你能为家庭长远考虑,这说明你成熟了嘛。不过,工作安排是人生大事,机会往往转瞬即逝。县里尊重个人意愿,但也要从工作大局和你的长远发展考虑。你的资历虽然主持全面工作稍显不足,但也不是不能考虑让你先去相关岗位主持一段工作,作为锻炼和考察。如果你的能力得到认可,群众基础好,下一步再正式任命也就顺理成章了。当然,这事儿你得和家里,特别是要和永林市长那边沟通好。”
杨伯君的语气里带着感激:“哎呀,县长,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晓婷她也问过齐叔叔和雷阿姨的意思,他们都表示尊重我们自己的选择,说只要我觉得对发展有利,他们都支持。”
我点了点头:“那行,你自己再慎重考虑周全。考虑好了,正式向组织提交报告。我会先和焦杨部长通个气,听听组织部门的意见,再上会研究。”
谢白山专注地开着车,但眼神不时警惕地扫向后视镜。前面出现一辆载着两人的摩托车,他明显紧张起来,方向盘握得更紧了。
我注意到他的异常,问道:“白山啊,你怎么老是看后面?前面那摩托车有什么问题吗?”
谢白山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县长,不瞒您说,我这心里一直不踏实。枪杀东投集团齐江海的那几个亡命徒还没落网,谁知道他们藏在哪个犄角旮旯?一看到摩托车,尤其是后座带人的,我这手心里就冒汗。齐江海好端端开着车,被人追上来几枪就……我这座位底下是备了把家伙,”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驾驶座下方,“可这玩意儿跟枪比起来,顶啥用啊?”
谢白山的话是朴实的肺腑之言,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真实恐慌。我心头一沉,如果这起恶性枪击案不能尽快侦破,凶手不能早日归案,恐怕这种无形的恐惧阴影会持续笼罩在东原很多干部群众的心头,影响社会稳定。
我安慰道:“放心吧,白山,市公安局下了大力气,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但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
汽车驶入光明城区,车流明显增多,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我注意到,进入市区后,谢白山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了下来。
我对杨伯君说:“先不去市委大院,绕一下,先去市公安局看看。”
杨伯君扭头问:“要不要提前给李局长打个电话说一声?”
“不用,”我摆摆手,“这个点儿,李局长多半在局里。他上午一般在市政府开会,下午啊习惯坐镇公安局处理事务。”
从光明区市郊到市公安局距离不远,但市区车多缓行,还是开了十多分钟。市公安局大门庄严肃穆,门卫看到车牌号并未阻拦,挥手放行。车子直接开进了市局大院。大院左侧是一个并不标准的训练场,此时场上正悬挂着“东原市全市治安系统大比武活动”的横幅。场上呐喊声、马达轰鸣声不绝于耳。我透过车窗望去,只见主席台上坐着几位市局领导,其中一人正是李叔。台下,来自各县区的公安代表队正在参加格斗擒拿、车辆驾驶等项目的激烈角逐。
最引人注目的是摩托车驾驶技能比赛。三辆侧三轮长江750摩托车轰鸣着驶入场地,驾驶员技术精湛,在复杂的障碍路段中穿梭,车身倾斜角度极大,几乎贴地。挎斗里的乘员则在不同环节演示着快速上下车、利用工具更换轮胎等实战技能。场面惊险刺激,令人叹为观止,让我不禁回想起当年在部队时汽车团战友们的风采。我和杨伯君下车在旁边看了起来。
李叔显然也看到了我,他侧身向身旁的几位领导低语了几句,便起身朝我们这边走来。
“李叔,没打扰您观摩比赛吧?”我上前握手。
李叔笑着摆摆手,递给我一支烟,:“不影响,我就是个观众。朝阳,你们东洪县公安局的代表队今天表现不错啊,几个项目评分都挺靠前。”
我给李叔点上烟,寒暄两句便切入正题:“李叔,齐江海那个案子,现在有突破性进展了吗?我看这段时间东光公路上的车流量都好像少了些,大家心里还是有点慌。”
李叔深吸了一口烟,眉头微锁,示意我走到旁边一棵大树下,避开喧闹。“有眉目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和摸排的情况,这几个家伙应该没跑远,大概率就藏在平安县境内。”
“就在平安县?能确定吗?”这个范围比我想象的要小。
“八九不离十。”李叔吐了个烟圈,眼神锐利,“这种混社会的,别看平时嚣张,真犯了人命官司,第一反应往往是躲回自己最熟悉、最能找到接应的地方。外面人生地不熟,他们吃不了那份苦。市局已经锁定了几个可能的藏匿点,重点就是其中一个人的老家附近。只是农村啊,亲戚多,线索比较杂,现在麻烦的是,需要大量警力进行秘密摸排,既要确保精准,又不能打草惊蛇。”
他用脚碾灭烟头,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朝阳啊,我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这几个小喽啰本身。我担心的是,这案子背后,会不会牵扯到一些……不该牵扯的人。”
我心里一紧:“李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案子还有更深的内情?”
李叔压低了声音:“你想想,当时红旗书记在平安县主政,他的工作重点放在招商引资、农田水利和交通建设上,虽然也动了一些人啊,但主要针对的是社会治安层面的黑恶势力,是县公安局在具体操作。红旗书记本人,并没有直接、大规模地去触动那些盘根错节的黑道根基。那么,是谁,或者是什么力量,有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把子弹放到县委书记的办公室去示威?我怀疑,是不是红旗书记在推动某些改革,或者调整干部的过程中,触及了某些人的核心利益,有人狗急跳墙了。”
我努力回忆着红旗书记在平安县时期的人事调整记录。“那个阶段,红旗书记的精力确实主要在经济建设上,干部调整幅度不算很大,印象中主要是秀水乡、城关镇,还有……县政法委的班子做过一些调整。”
“对,就是政法委!”李叔目光如炬,“相比于乡镇,政法系统的调整,尤其是触动政法委的权力格局,那才是真正捅了马蜂窝。我担心,问题可能就出在政法系统内部。有些人,表面上穿着警服,戴着官帽,背地里却和黑恶势力勾连不清啊。”
相比于城关镇、秀水乡,政法委的调整无疑更为敏感。我立刻警觉起来:“李叔,您的意思是,政法系统内部可能有人……出了问题?甚至可能和这起枪击案有牵连?”
李叔没有直接肯定,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显然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他也不好妄下断语。他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推测。作案的犯罪嫌疑人啊,肯定不是领导干部,也不大可能是那些下海经商的干部——那几个有名有姓的下海干部,我基本都清楚动向,大多去南方发展了。但指使他们、为他们提供信息和庇护的,就很难说了。有一个人……是我目前最不愿意怀疑,但又不得不纳入视线的。”
“谁?”我追问道,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李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朝阳,你当时在平安县委办,对县里的干部应该很熟悉。以你对当时情况的了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既对红旗书记的调整心怀不满,又有能力和渠道动用黑道上的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