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咄陆黑旄(第2页)
艾克的目光落在“咄陆黑旄”上,瞳孔猛地收缩,整个人仿佛被雷击般僵住。他缓缓上前,伸手颤抖地抚过旗面上的白狼纹,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这是……传说中我们咄陆旧部的神旗?它不是早已失踪三百年了吗?”他的语气中夹杂着震惊与敬畏,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卢切扎尔注视着艾克,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咄陆黑旄从未失踪。它随我们翻过巴尔喀阡山,跨过多瑙河,守护着我们的血脉与信念。”她的声音虽轻,却仿佛有种魔力,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重。
几名边兵围拢过来,见到“咄陆黑旄”时,纷纷发出低声惊呼。有人当场跪地叩首,有人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雪地上,以示对神圣之物的敬畏。火光映照下,旗帜上的银狼仿佛活了过来,静静地注视着这片冰冷的土地。
艾克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震撼。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卢切扎尔:“请恕我先前无礼。我部圣物重现,此事非同小可。我必须立即向比尔亚尔汇报——那是我汗国贵族、萨满与天方教阿訇们集议之地。”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眼中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戒备。
卢切扎尔疲惫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与期盼:“我们愿意等待。请转告贵部可汗,我卢切扎尔无意争夺侵袭,只求依附庇护,愿以诚意换取和平。”她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儿子病了,需要医生和药品。”
夜色愈深,风雪越发肆虐。哨站的火光在呼啸的夜风中飘忽摇曳,宛如风中残烛,时隐时现。艾克已化作黑夜中的流星,马蹄声滚滚,在雪原上远去,奔向比尔亚尔的方向。
卢切扎尔缓缓坐回车厢,合上车帘,风雪的怒号隔绝在外,世界仿佛骤然静寂。她低头望着胸前的圣物——那面披着岁月尘埃的“咄陆黑旄”,指尖微微摩挲着狼首银纹,神情莫辨。
外头,契特里策马靠近,低声问道:“公主,这旗子……是传说中的‘咄陆黑旄’?你以前怎么从未提过?”
卢切扎尔沉默片刻,忽而勾起唇角,笑意冰冷:“假的。在安托利亚时叫人仿的,已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如今真的用上了——因为做旧得好,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虽说伪造神旗会招来诅咒,但是,我还会害怕诅咒吗?”
契特里听卢切扎尔说出此话,猛的一愣,神情错愕。
“就算保加尔皇族依然持有原物,那东西也不会落到我这人手上。”卢切扎尔语气讥诮,轻声补了一句,“真正的那个,八成在我那个只会喝酒吹牛的哥哥手里,说不定已经被他跪着进贡给他那个出自拜占庭皇族的老婆了。”
风雪灌入车缝,旗角微动,仿佛嘲笑着血脉与命运的戏谑。卢切扎尔闭上眼,轻声一笑,像是在笑这个世界荒唐,也像是在笑她自己。
一日后,比尔亚尔的议事营设在一片冻土和古老松林交界的高地上,地势险要,俯瞰冰封的伏尔加河。十几座牛皮帐篷围绕着中央的圣火台,帐篷上挂着铜铃,在寒风中发出低沉的响声。雪花落在帐篷顶上,堆积成薄薄一层,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圣火台的牛脂火焰熊熊燃烧,散发出浓烈的气味,火光摇曳,照亮了各族旗帜——银狼、黑鹰、赤鹿的图腾在风中飘扬,象征汗国的威严。卫兵手持长矛,盔甲上凝着霜雪,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风雪呼啸,铜铃乱响,整个营地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随时可能爆发冲突。
议事帐内,汗国的权贵齐聚:贵族、萨满、天方教阿訇围坐在火盆旁,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火光映得每个人的脸庞明暗不定。帐内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中央的木桌上散落着羊骨、地图和几把弯刀。大可汗巴赫蒂亚尔坐在主位,身穿镶金黑貂皮袍,面容冷峻,眼神深邃。他始终沉默,双手交叉,静静聆听,像是风暴前的平静,帐内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注视下被仔细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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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犹疑未定之际,贵族苏古尔·沙班猛地站起,狼皮披风随动作翻飞,宛如荒原夜色中扑杀而来的老狼。他满脸杂乱的灰白胡须,眼中怒火喷张,几乎能将帐顶烧出个窟窿。“这女人,”他猛然一掌拍在胡桃木桌案上,声音如雷,震得几根狼骨骰子滚落在地,“带着一千九百人,披铁甲,驱牛羊,押着俘虏,横穿草原而来!这还不够明目张胆?你们看她现在虚弱无害,等她喘过这口气来,就要在我们地盘上安营扎寨了!”
帐外铜铃受惊,随风叮当作响,仿佛回应他声中杀气。卫士站得笔直,长矛柄在掌中微微发颤,一些年轻贵族也露出激动之色,有人低声道:“将军说得对……”
苏古尔扫视四周,目光如刃,“她不是来乞怜的,是来示威的!若我们容她落脚,等于在心腹埋下一枚毒刺!”
此时,一直沉默的伊南·叶儿齐缓缓开口。他身着绣金窄袖长袍,整洁得如一柄未出鞘的匕首。四十出头,眼角虽略显疲惫,却藏着洞若观火的冷静。他手指轻叩案几,节奏缓慢而坚定,如雪水滴岩,润物无声,却直透人心。“苏古尔将军,”他声音不高,却稳如钟鸣,“你说得激烈,未必没有几分道理,但也别急着下结论。那面‘咄陆黑旄’,可不是谁都敢举的。你敢断定她手中的旄旗是假的?我们祖上敬奉的神旗,旧史与萨满诗歌中皆有记载:三百年前,保加尔一支南徙部族带着旄旗消失在草原尽头,如今再现,未必没有天意。”伊南话音未落,周围顿时安静几分,甚至连铜铃的余音都像被这冷静的陈述压下去。伊南目光从帐内众人脸上缓缓扫过,仿佛在审视谁才是真正敢与神意抗争的人。
苏古尔一声冷哼,眼角抽动,仿佛被什么旧伤扯动。他用力捋着雪白胡须,嘴角浮出一丝讥笑:“南下的那支保加尔人?咄陆?早就成了别人脚下的影子。那女人……她是谁?一个带着野种的女人!神旗落到她这种人手里,不是辱没祖先吗?依我看——”苏古尔忽然拔高声调,重重击了一下桌沿,“若她手中的旄旗是真的,那我们更不能容她活着!集结兵马,灭她满营,把神旗带回来,才是正道!”这一刻,大帐里炸开了锅,几名年轻的贵族跃跃欲试,低声附和,战意已然沸腾。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仿佛古老的部族战争正在死灰复燃。而外头的风,也像是嗅到了血腥,吹得帐门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