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南望(第2页)

 可年轻人的心也跟着活泛起来,一个个揣着行李往大城市跑,说那里的楼与赚钱的机会,比大兴安岭的松树还密。 

 如今再走南望里,街面上晃悠的,多是些背驼得像虾米的老人。 

 镇子有个小广场,广场上有几张磨得光滑的石凳子,每天总有个佝偻的老头坐在那儿,雷打不动,首勾勾地盯着旗杆上的红旗。_萝/拉~晓+税′ `冕¨费?阅.黩· 

 他叫什么名字,连自己都忘了。 

 但镇子上的人都唤他一声毛大爷。 

 家里人是怎么没的,他记不太清具体日子了,只知道妈妈姐姐妹妹全被鬼子糟蹋,爷爷奶奶爸爸与哥哥弟弟也都没了被打死了。等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刚好被红军救了命。 

 治伤的时候,队伍里有位穿灰布衣裳的首长,说话带着南方口音,却蹲在他身边,用粗糙的手摸了摸他头上的伤口。 

 “娃娃,别怕,以后有咱自己的队伍护着你们!” 

 旁人说那是毛教员,是领着大家伙儿打鬼子的人。 

 就从那天起,他把原来的姓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有人问他姓啥,他就梗着脖子说姓毛。 

 旁人笑他瞎攀扯,他也不恼,只咧开缺了牙的嘴笑。在他心里,是教员让他这孤魂野鬼有了活头。 

 姓毛,不是攀附,是他这一辈子能想到的,最金贵的念想。 

 毛大爷今年整九十。 

 他左胳膊肘往里拐着,那是跟鬼子拼刺刀时被劈的,骨头没接正,一辈子都伸不首。右耳缺了小半块,那是当年被鬼子的手榴弹碎片削的,如今只剩个豁口,说话得凑到左耳边喊。 

 更磨人的是后腰,一块指甲盖大的子弹头嵌在骨头缝里,阴雨天能疼得他整夜蜷着,当年条件差,没取干净,就这么揣了八十多年。 

 毛大爷就是当年从藏水沟里出来的人,如今就只剩他一个。 

 “记不得喽!年头太久,脑子动不动喽!我今年六十了!” 

 他嘴里说着六十,手却比划的数字八。 

 “藏水沟那名儿啊,是山里人怕火,一点火星子就能烧光半座林子!所以得往有水的地方藏,所以就叫这个名儿。鬼子来了,啥水也藏不住人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