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逆流三息》(四)
她优雅地、慢条斯理地抽出了第三支箭。这一次,箭矢通体漆黑,唯有箭镞的位置,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凝聚!那不是怨魂的气息,而是更加精纯、更加恐怖的、浓缩的厄运本源!箭矢搭上追魂弓,弓弦被拉得发出不堪重负的**!
这一次,她的目标,不再是沈砚,也不是苏清晏,而是那面刚刚消散了金色剑盾、此刻几乎毫无防备的断墙角落!那里,躺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温晚舟和赫兰·银灯!
“碍事的小老鼠……先清理掉吧。”容嫣红唇轻启,无声地宣判。
弓如霹雳弦惊!
第三箭,离弦!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只有一道纯粹的、凝聚到极致的、仿佛能将一切希望都拖入绝望深渊的“黑色死亡轨迹”!??它无声无息,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冰冷,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如同死神探出的指尖,直刺昏迷中的温晚舟!
太快了!比前两箭更快!更致命!霍斩蛟重伤,沈砚距离尚远,苏清晏星图难聚!温晚舟和赫兰,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不!”苏清晏发出绝望的尖叫!
沈砚目眦欲裂,望气之瞳疯狂运转,试图捕捉那黑色轨迹的“气口”,但太快了!那浓缩的厄运本源,几乎没有任何破绽!他手中的山河鼎碎片灼热得如同烙铁,疯狂震颤,发出嗡鸣,却无法提供任何实质的防御!
眼看那黑色的死亡就要降临!
突然!
“咳咳……!”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咳嗽声,从赫兰·银灯口中发出!她依旧昏迷着,但身体却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脖颈间那枚黯淡的银饰,在黑色死亡轨迹逼近的瞬间,极其微弱地、如同回光返照般,再次闪烁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月华清辉!
那缕微弱到极致的月华,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嗤!
那支由纯粹厄运本源凝聚的黑色箭矢,在距离温晚舟心口不足三尺的空中,轨迹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偏斜!仿佛被那缕微弱月华形成的一丝无形斥力轻轻推了一把!
就是这一丝微不可察的偏斜!
噗!
黑色的箭矢没有射中温晚舟的心脏,而是狠狠钉入了她身旁不到半尺的、一块坚硬的青石地砖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块青石地砖,在被箭矢命中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湮灭了!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原地只留下一个碗口大小、边缘光滑无比、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孔洞周围的泥土和碎石,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生机,化作了死寂的灰白粉末!一股浓烈的衰败、死亡气息从中弥漫开来!
仅仅是被箭矢擦过的余波扫到,昏迷中的温晚舟身体猛地一抽,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死灰,嘴角再次溢出血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赫兰·银灯脖颈间的银饰光芒彻底熄灭,再无动静。~g,g.d!b`o`o`k\.¢n*e_t^
差之毫厘!生死一线!
城楼上,容嫣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僵住,随即变得无比阴沉!她死死盯着赫兰·银灯那枚黯淡的银饰,眼中充满了惊疑和一丝被冒犯的怒火!又是这该死的银月苍狼血脉!又是这缕讨厌的月华!
就在这第三箭落空的电光火石之间!
“走!”
沈砚的嘶吼如同受伤孤狼的最后咆哮!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容嫣的惊愕不会持续太久!他猛地扑向倒地的霍斩蛟,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他架起!同时朝着苏清晏厉喝!
“带上她们!进废墟深处!快!”
苏清晏强忍着灵魂的悸动和指尖的颤抖,咬破舌尖,剧痛让她强行凝聚起一丝心神!她猛地扑向昏迷的温晚舟和赫兰,一手一个,用尽力气拖拽!她无法结出强大的星图,但此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霍斩蛟强忍着左臂那蚀骨钻心的剧痛和麻木,用仅存的右臂死死抓住巨刀刀柄,以刀为杖,爆发出最后的凶悍力量,配合着沈砚的拖拽,踉跄着向身后那片更加残破、地形复杂的房屋废墟深处冲去!
容嫣站在城楼之上,雪白的狐裘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咸~鱼`看^书` ,埂,鑫!醉,筷′她看着那几道狼狈逃窜的身影消失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绝美的脸上,那抹病态的嫣红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平静。她没有立刻追击,只是缓缓收起了那把造型古朴的漆黑长弓。
“跑吧……我的殿下……”
她红唇微启,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你跑不掉的……”
她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优雅地对着空中,轻轻一点。
嗡!
那支钉在青石地砖湮灭孔洞边缘、由怨魂凝聚的第二支血蝶箭残骸,猛地颤动了一下!箭身上残留的丝丝缕缕黑气,如同活物般脱离箭体,迅速在空中凝聚!
眨眼之间,一只只有巴掌大小、却栩栩如生、通体由污秽黑气构成、翅膀上带着诡异血纹的“怨魂血蝶”出现在空中!
它无声地振动着由厄运构成的翅膀,在原地盘旋了一圈,猩红的复眼锁定了沈砚等人消失的方向。随即,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黑色流光,悄无声息地坠入了那片废墟的阴影之中!
阴魂不散!如影随形!
……
残破的废墟深处,一处勉强能遮蔽视线的断墙夹角。
沈砚背靠着冰冷潮湿的断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他摊开左手,掌心里,是那枚已经彻底炸裂的逆流沙漏所残留的最后一点银屑。银屑冰冷,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最普通的尘埃。
霍斩蛟瘫坐在墙角,巨刀横在膝上,整条左臂呈现出一种可怕的灰黑色,肿胀麻木,伤口处不断渗出带着腥臭味的黑血。他脸色灰败,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右臂死死抓着刀柄,指节发白,靠着巨刀的支撑才没有彻底倒下。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伴随着痛苦的闷哼。
苏清晏跪坐在昏迷的温晚舟和赫兰·银灯身边,双手颤抖着撕下自己衣襟还算干净的部分,徒劳地擦拭着温晚舟嘴角不断溢出的血沫,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下来。她看着温晚舟死灰般的脸色,看着赫兰脖颈间彻底黯淡的银饰,看着霍斩蛟那条被诅咒侵蚀的手臂,巨大的无力感和未来的绝望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指尖残留的星光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凉。
沈砚的目光扫过同伴的惨状,最后落回掌心那点冰冷的银屑。那燃烧的“唯死不变”血字,那三幅毁灭的未来图景,还有容嫣那如同跗骨之疽的追杀……沉重的压力几乎要将他的脊梁压断。
沈砚的目光沉重地扫过同伴的惨状:霍斩蛟瘫坐墙角,那条灰黑肿胀的左臂如同枯死的树干,黑血混着腥臭的脓液,一滴滴砸落在冰冷的地面,每一次沉重的喘息都带着濒死野兽般的痛苦低吼;苏清晏跪坐在昏迷的二女身边,泪水无声滑落,指尖残留的星光早已熄灭,只剩下无助的冰凉和未来幻象带来的巨大恐惧;温晚舟嘴角的血沫仿佛流不尽,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赫兰脖颈间的银饰彻底黯淡,如同熄灭的星辰。巨大的无力感和那“唯死不变”的血字带来的冰冷宿命感,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几乎让他窒息。
他缓缓收紧五指,将那点残留的、冰冷的银屑死死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是顾雪蓑燃尽自身留下的唯一痕迹,也是压在他心头最沉重的一块巨石。山河鼎为囚笼?这沙漏是钥匙?还是另一重枷锁?前路茫茫,强敌环伺,同伴重伤濒危,未来的毁灭图景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他该怎么做?他能怎么做?
疲惫、伤痛、迷茫、沉重的压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绝望的黑暗吞噬的瞬间!
嗡……
掌心那点早已死寂、冰冷如铁的银屑,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那感觉轻微得如同濒死蝴蝶翅膀的最后一次翕动!微弱到沈砚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是伤痛带来的神经抽搐!
但紧接着!
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却无比清晰、带着一种跨越时空般苍茫气息的意念,如同游丝般,顽强地穿透了那冰冷的死寂,顺着那一下颤动,精准地刺入了沈砚的心底深处!
“囚……笼……钥匙……”
意念破碎,断断续续,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一声惊雷!
沈砚的瞳孔,在极度的疲惫和绝望中,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那冰冷银屑传递的,不仅仅是信息!它仿佛在瞬间点燃了他血脉深处某种沉睡的东西!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灼热感,猛地从紧握的掌心爆发,如同冰封死灰下的第一点火星!
钥匙?顾雪蓑最后燃尽自身,就是为了传递这破碎的遗言?这沙漏的残骸……竟是打破那“山河鼎为囚笼”宿命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