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暗影窃生·怨海沉舟
苏晚卿瘫在冰冷的碎石堆里，身体如同被彻底拆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破烂玩偶。左半身，暗红的异化如同丑陋的烙印，从脖颈蔓延至整个左胸和左臂，皮肤覆盖着冰冷、滑腻、如同蛇鳞般的暗红角质层，细密的暗金纹路在角质层下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麻痒和灼痛。右半身相对完好，却布满了被碎石划破、被能量余波灼伤的伤口，血迹斑斑。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和破碎的内脏，带来窒息般的锐痛，喉间翻涌着浓烈的血腥气。
识海深处，那点“薪火”光芒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如同狂风暴雨之夜最后一点油灯的火苗，在无边无际的怨魂低语和血玉贪婪嘶吼的黑暗浪潮中艰难摇曳。七具干尸那古老怨毒的诅咒碎片和邪藤贪婪的吞噬意念，如同跗骨之蛆，在她残存的意识里反复回荡、撕扯。她感觉自己像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正在冰冷粘稠的怨念之海中缓缓下沉，随时会被彻底吞噬。
唯一的锚点，是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沉重、紊乱、如同破损风箱般艰难喘息着的熔金搏动声。
嗡…嘶…嗡…嘶…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模糊的视线穿过飘散的尘埃和能量乱流。
昭霆单膝跪倒在破碎的祭坛边缘，覆盖着狰狞骨甲的高大身躯剧烈地起伏着。胸腔内的熔金核心光芒黯淡到了极致，搏动声充满了令人不安的杂音和撕裂感，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他周身原本狂暴燃烧的熔金光焰，此刻只剩下薄薄一层贴在骨甲表面，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覆盖全身的骨甲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几处被亡灵骨箭洞穿或骨刃劈砍的伤口处，粘稠的暗红死气如同活物般蠕动着，不断侵蚀着骨甲和其下的熔金能量，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缕缕带着恶臭的黑烟。他低垂着头，覆盖着骨甲的面部朝向地面，两点熔金火焰之瞳黯淡无光，只剩下混乱、痛苦和一种被强行透支后的极度虚弱。
他为了发出那毁灭祭坛的一击，不仅耗尽了自身力量，更强行转化、输出了苏晚卿传递过去的、充满污秽怨念的死亡能量洪流，这对他而言，是巨大的负担和反噬。
看着他那如同即将熄灭的熔炉般的残破身影，一股尖锐的、混合着心痛、愧疚和深深恐惧的酸楚，狠狠攫住了苏晚卿的心脏。是她…是她传递过去的污秽能量害他变成这样…是她将他拖入了更深的险境…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异样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了苏晚卿的脊背。
空气里弥漫的、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和怨念碎片，似乎…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汇聚？不是自然消散，而是被某种东西…有意识地汲取？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战场废墟的阴影角落。那些幸存的、失去了统一指挥的亡灵战士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崩塌的巨石和骸骨堆中茫然游荡，它们眼眶中黯淡的暗红魂火摇曳着，身上散逸出的微弱死气，连同战场上弥漫的无主怨念，都如同受到漩涡吸引的尘埃，朝着某个特定的、被巨大骸骨堆和祭坛残骸阴影笼罩的方向，丝丝缕缕地汇聚而去！
那阴影深处，光线扭曲，仿佛藏着一个无形的黑洞，贪婪地吮吸着战场上的一切死亡精华！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苏晚卿的全身！她太熟悉这种感觉了！是轮回镜碎片的气息！是云翊！
“云…翊…”破碎的音节带着浓烈的恨意和惊惧，从她染血的唇间挤出。
仿佛回应她的低语，那片阴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修长、阴柔的身影，如同融入暗影的鬼魅，无声无息地从骸骨堆的阴影中“流淌”了出来。
云翊。
他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衫，与周围血腥污秽的战场废墟形成了刺目的对比。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近乎陶醉的、病态的微笑，右手掌心，托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闪烁着迷离幽光的碎片——正是轮回镜碎片！
碎片表面，无数细密的、如同活物的暗色纹路正疯狂地闪烁着！战场上空弥漫的、如同灰色薄雾般的死亡能量和怨念碎片，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涌入碎片之中！碎片散发出的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冷，散发出的吸力也越来越强！甚至那些游荡的亡灵战士身上散逸的微弱魂火，都被强行剥离，化作一缕缕暗红的细线，汇入碎片的漩涡！
他在窃取！窃取这场惨烈战斗遗留下来的、庞大无比的死亡精华！利用轮回镜碎片的力量，如同最贪婪的鬣狗，在凶兽搏杀的战场边缘，吮吸着残留的养分！
“多么…美妙的养料…”云翊微微仰起头，闭着眼，仿佛在品味着世间最醇香的美酒，声音轻柔而陶醉，带着令人作呕的满足感。+天+禧¨暁*说!王· ?首/发~“毁灭的残响，亡魂的哀嚎，绝望的怨毒…如此纯粹，如此…滋补…”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狭长的凤目扫过跪倒在地、气息奄奄的昭霆，又落在瘫在碎石中、半身异化的苏晚卿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戏谑、贪婪和掌控一切的得意。
“看看你们，我亲爱的‘盟友’…”他轻笑着，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拼尽全力，两败俱伤，为我做了如此完美的嫁衣…真是…辛苦你们了。”
苏晚卿死死地盯着他，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里沸腾，几乎要将她灼烧殆尽！这个卑鄙小人！利用他们！窃取他们的战果！她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然而，身体的重创和血玉反噬的余波让她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识海中的怨魂低语被云翊的出现和碎片的气息刺激得更加喧嚣，嗜血的欲望蠢蠢欲动，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云翊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昭霆身上，眼神中的贪婪几乎化为实质。“至于你…昭霆…多么完美的毁灭容器…被怨毒侵蚀的熔金核心…这失衡的力量…真是…太诱人了…”他托着碎片的右手微微抬起，碎片的光芒锁定了昭霆，一股更加清晰、更加贪婪的吸力传递出来，目标直指昭霆那被暗红死气侵蚀、光芒黯淡紊乱的熔金核心！
“把你的力量…也一并…交给我吧！”云翊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意志！
嗡——！！！
轮回镜碎片的幽光骤然暴涨！一股强大的、带着轮回剥离之力的吸扯力，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缠绕上昭霆！
吼——！！！
一直低垂着头、气息奄奄的昭霆，在碎片力量触及他核心的瞬间，猛地抬起了头！覆盖着骨甲的面部狰狞扭曲，两点黯淡的熔金火焰如同被泼入了滚油，轰然爆发出刺目的、混乱的血光！那不是纯粹的熔金，而是熔金与暗红死气剧烈冲突、相互侵蚀后形成的、充满狂暴和毁灭欲的血色光焰！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乱到极致的暴戾气息，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从他残破的身躯中轰然爆发！覆盖全身的熔金光焰（此刻已掺杂了大量血光）瞬间暴涨，却又极不稳定地疯狂闪烁、扭曲！骨甲缝隙间窜动的能量不再是纯粹的高温，而是混杂着冰冷的死气，如同失控的电流！
他被激怒了！被这赤裸裸的掠夺彻底点燃了最后的凶性！但此刻的愤怒，并非清醒的意志，而是被怨毒侵蚀、能量冲突、透支虚弱和外来刺激共同引爆的…彻底的失控与暴走！
“嗷——！！！”
一声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混乱和毁灭欲望的咆哮撕裂了死寂！昭霆覆盖着骨甲的身躯猛地从地上弹起！不再是跪姿，而是如同受伤濒死的凶兽般四肢着地！他猛地转过头，那两点燃烧着混乱血焰的瞳孔，瞬间锁定了距离他最近、正在茫然游荡的几具亡灵战士！
毁灭！撕碎！吞噬！所有靠近的…都是敌人！都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