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县城的槐树下》(第2页)

 “不止。”父亲掐灭烟头,“这半个月,胡同里总丢东西——李家的鸡,赵家的菜刀,还有张寡妇晾在院里的红棉袄,第二天早上就挂在了槐树枝上,棉袄兜里还塞着一把土……” 

 下午,我回老房子收拾东西,刚走到胡同口,就看见一群人围在槐树下。拆迁队的刘队长叉着腰,指挥几个工人用绳子套住树干:“别听那些瞎话!一棵树而己,我就不信邪!今天必须把它刨了!” 

 “刘队,这树真不能动啊!”王婶在一旁哭天抢地,“会出人命的!” 

 “少废话!”刘队长不耐烦地踹了一脚树干,“耽误了工期,你负责?” 

 我挤进人群,看见树干上缠着红布条,布条上用黑笔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x,i·n~w,a+n+b·e+n!.^o~r·g?树下的土己经被挖开了一个大坑,露出一截黑色的东西,像是木头。 

 “住手!”我大喊一声,冲过去拦住工人,“这树不能刨!” 

 刘队长瞪着我:“你谁啊?敢管老子的事?” 

 “我是这胡同里的住户,这树是我家的!”我急中生智,编了个理由,“我奶奶的骨灰就埋在树下,你们刨树,就是刨我奶奶的坟!” 

 这话一出,人群里炸开了锅。东北人讲究“死者为大”,工人们手里的铁锹“哐当哐当”掉在地上,没人敢动了。刘队长脸色铁青,指着我的鼻子骂了几句,悻悻地带着人走了。 

 人群散去后,我蹲在坑边,看着那截黑色的东西——是个巴掌大的木娃娃,五官是用红漆画的,眼睛凸出来,嘴角咧着,和我昨晚看见的黑影一模一样。娃娃的脖子上挂着个铜锁,锁上刻着一行模糊的字:“光绪二十三年,囡囡,永镇此树”。 

 “光绪二十三年……”王婶凑过来看了一眼,突然脸色大变,“这……这是‘槐仙’的娃娃啊!” 

 王婶把我拉到她家,关上门,从炕席底下翻出一本泛黄的旧书,封面上写着《宽甸县志》。她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一段文字念道:“光绪二十三年,城西槐树胡同,有女名囡囡,年方七岁,随母采桑,坠入河中溺亡。其母悲痛欲绝,以桃木为棺,葬于槐树下,刻木娃娃镇之,称‘槐仙’,求其护佑胡同平安……” 

 “这么说,这木娃娃是那个叫囡囡的小女孩的?”我心里发毛,“可她都死了一百多年了,咋还会……” 

 “你不懂。”王婶叹了口气,给我倒了杯热水,“老辈人说,槐树属阴,容易招东西。囡囡死得冤,怨气重,她娘把木娃娃埋在树下,是想让她的魂附在娃娃上,守着这片地方。可这些年,胡同里的人早就忘了供她,尤其是拆迁的事,惊动了她,她这是……不高兴了。” 

 我想起奶奶走前的话,突然明白了:“奶奶让我别动车,就是怕我惊动囡囡?” 

 “八成是。”王婶点点头,“你奶奶年轻时,是胡同里的‘看事儿先生’,懂这些门道。她走前肯定料到拆迁的事,特意交代你爸,可惜你爸没当回事……”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又重又急。王婶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谁啊?”我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外面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脸色惨白,手里拿着个病历本。 

 “是小远家吗?”医生的声音发颤,“你父亲……在医院出事了!” 

 父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双目紧闭,嘴里胡言乱语:“别抓我……红棉袄……树下……娃娃……” 

 医生说,父亲是早上在老房子门口晕倒的,被路过的邻居发现送进医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就是不醒,像是中了邪。 

 我守在病床边,握着父亲冰凉的手,心里又急又怕。突然,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阵冷风灌进来,吹得窗帘哗哗作响。我抬头一看,窗户上贴着一张脸——是个小女孩,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件红棉袄,正对着我笑,露出两颗尖尖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