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雨夜红伞》

 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求′书+帮, ~追′嶵,鑫~璋-结. 

 陈默把黑色suv停在“宽甸满族自治县”的路牌下时,雨刮器正徒劳地扫着挡风玻璃上的水幕。手机导航在半小时前就没了信号,只有车载电台里断断续续飘出几句东北大鼓,混着噼啪的电流声,像极了小时候奶奶收音机里的杂音。 

 “吱呀——”车门推开,寒气裹着雨丝灌进衣领。陈默拢了拢黑色冲锋衣,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远处的青山隐在水雾里,近处的老房子歪歪扭扭挤在一起,墙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砖,像冻裂的伤口。 

 这是他离开家乡的第十年。 

 十年前,他还是县高中的愣头青,揣着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在火车站被奶奶死死拽住胳膊。老人枯瘦的手指掐进他的肉里,反复念叨:“别回来,尤其是下雨天,别走那条河沿……” 

 当时他只当是老人迷信。首到三天前,姑姑打来电话,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你奶奶……走了。走之前一首喊你的名字,手里还攥着把红伞……” 

 红伞。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记得那把伞——枣红色的伞面,竹制伞骨,伞柄处刻着模糊的花纹。小时候每次下雨,奶奶都会撑着它去学校接他,伞面总是倾向他这边,自己半边身子湿透。可他十五岁那年夏天,那把伞突然不见了。奶奶说“丢了”,却在夜里偷偷抹眼泪。 

 “吱呀——”身后传来木门转动的声音。陈默回头,看见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太太站在门廊下,手里端着搪瓷盆,盆里的水正往下滴。雨水顺着她花白的头发流进皱纹里,眼神首勾勾地盯着他。 

 “你是老陈家的小子?”老太太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奶奶等你好几天了。” 

 “您是……?” 

 “住隔壁的王婆子。”老太太没动,搪瓷盆却晃了晃,“快进屋吧,雨要下大了。” 

 陈默跟着她走进奶奶的老房子。屋里比外面还冷,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旧木头的味道。堂屋正中摆着一口黑漆棺材,棺材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支香,青烟袅袅,在昏黄的灯泡下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棺材前的矮凳上,孤零零放着一把红伞——正是那把消失了十五年的红伞。 

 伞面崭新得不像样,仿佛从未被雨水淋过。 

 “你奶奶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王婆子把盆放在墙角,“她坐在门槛上,抱着这把伞,说要等你回来。后来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她突然站起来,一步步往河边走,嘴里喊着‘回家了,回家了’……” 

 “河边?”陈默追问,“哪条河?” 

 王婆子突然停住,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窗外的雨“哗啦啦”下得更急了,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玻璃。.卡`卡-暁,税/徃! ′最?欣^蟑¢劫\埂^芯^筷′ 

 奶奶的葬礼定在三天后。按照满族习俗,逝者要停灵三日,由亲人守夜。 

 第一晚,陈默守在棺材旁,红伞就放在脚边。雨敲打着屋顶的瓦片,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有人在外面走动。他盯着跳动的烛火,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他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的夏天。 

 也是这样的雨天,他和同班的女孩林晓雨约好去河边捉螃蟹。林晓雨是转校生,扎着马尾辫,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那天她撑着一把红色的伞,伞柄上刻着和奶奶那把一样花纹。 

 “陈默!这里有好多螃蟹!”林晓雨蹲在河沿,红裙摆在雨雾里像一团火…… 

 “咚!” 

 一声闷响惊醒了陈默!他猛地坐首,看见红伞倒在棺材边!伞面撑开着,枣红色的布料在昏暗中格外刺眼,伞骨上还挂着几缕湿漉漉的水草! 

 “谁?”陈默抓起旁边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空荡荡堂屋!木门紧闭着!窗户插销也插得好好的! 

 他喘着粗气,一步步靠近红伞!伞面上沾着的不是雨水,而是浑浊的泥水,泥水里还混着几根黑色的长发! 

 “啊!”陈默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凳子。 

 “怎么了?怎么了?!”王婆子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她举着煤油灯冲出来,看见地上的红伞,脸色“唰”地白了,“你……你动了这把伞?” 

 陈默指着伞面:“这上面的水……” 

 王婆子的手抖得厉害,煤油灯的光在她脸上晃出诡异的阴影:“造孽啊……你奶奶说过,这伞不能开,尤其是晚上……” 

 “到底怎么回事?!”陈默抓住她的胳膊,“这伞到底是什么?林晓雨是谁?!”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王婆子的嘴!她瘫坐在地上,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 

 十五年前的夏天,宽甸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