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青沟子迁坟》

 入秋的东北黑土地冻得发硬,凌晨西点的青沟子村还浸在雾里,李老根扛着铁锹往村西头走,鞋底子踩在结霜的土路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像有人在背后嚼冻豆包。?s/s¨x¢i~a,o^s/h·u!o\._c′o~m¢他怀里揣着张盖了红章的纸,边角被手汗浸得发皱,“青沟子水库建设项目迁坟通知”几个字刺得眼疼——村西头那片老坟地,要给水库腾地方。 

 老坟地埋着李家五代人,最老的是李老根的太爷爷,当年闯关东带着一家老小在青沟子落脚,临死前攥着儿子的手说:“就埋在西坡那棵老榆树下,能看着咱李家的地,也能挡着后山的风。”如今要迁坟,李老根总觉得是要把祖宗从根上拔起来,扔到不知哪处的新坟茔里。 

 雾浓得化不开,走了半个钟头才到老坟地。那棵老榆树还在,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枝桠上挂着的红布条被风吹得飘,是前几年李老根孙子满月时系的。坟茔一排溜儿摆着,最头里的太爷爷坟前立着块青石碑,碑上的字被雨水啃得模糊,只隐约能看出“李公讳守业”几个字。 

 李老根蹲下来,伸手摸了摸石碑,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心里钻。“太爷爷,不是孙儿不孝,是上面要修水库。”他声音发哑,带着哭腔,“我找了镇上的刘先生,说九月初九迁坟最好,到时候给您换个干净地方,还让您看着咱青沟子的水。” 

 话刚落,林子里突然刮起一阵怪风,老榆树的叶子“哗啦”响,像是有人在叹气。李老根心里一紧,猛地站起来西处张望,雾里只有晃动的树影,连只鸟雀都没有。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又对着坟头说了几句宽心话,刚要扛铁锹走,脚脖子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了一下——低头一看,是根枯黄的草绳,不知什么时候缠在脚踝上,拽了两下竟扯不断。 

 “邪门了。”李老根嘀咕着,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烧断草绳,匆匆往山下走。回到家时,媳妇王秀兰正往灶膛里添柴,见他回来,赶紧端来碗热粥:“山上咋样?祖宗没怪罪吧?” 

 “不好说。”李老根坐在炕沿上,把草绳的事说了,“刘先生说迁坟得找三个属虎的后生帮忙,还得准备黑布、朱砂、白酒,少一样都不行。” 

 王秀兰皱着眉:“属虎的后生不好找啊,村里就仨,一个在外打工,一个去年娶了媳妇搬县城了,就剩东头的二柱子。” 

 “那也得找。”李老根喝了口粥,“明天我去趟县城,找那俩后生回来,实在不行,多给点工钱。” 

 转天一早,李老根揣着五百块钱去了县城。~小_说.C,m\s~ +已_发¢布*醉,歆+彰_結/找着搬去县城的狗剩时,狗剩正帮人卸水泥,听说要去迁坟,头摇得像拨浪鼓:“叔,那活不吉利,我媳妇刚怀了娃,我可不敢沾。” 

 李老根把钱往他手里塞:“狗剩,算叔求你了,就一天,给你两百,迁完坟我再请你吃顿好的。” 

 狗剩犹豫了半天,看在钱的份上点了头。又找着在外打工的石头,石头倒是痛快,说:“叔,当年我爹生病,还是你帮着送的医院,这点忙我得帮。” 

 九月初九那天,天还没亮,李老根就领着二柱子、狗剩、石头上了山。雾比上次还浓,三步外看不清人影,刘先生拿着罗盘走在前面,嘴里念念有词:“辰时迁坟,阳气最盛,先烧黄符,再洒白酒,棺木出土时,谁都不能说话。” 

 李老根赶紧点头,从兜里掏出黄符,在太爷爷坟前烧了,又洒了三杯白酒。二柱子拿着铁锹先挖,冻土硬得很,铁锹下去只能凿出个小坑,震得手生疼。挖了半个钟头,终于碰到了棺木——是老松木做的,几十年过去,竟没怎么腐烂,只是表面爬满了青苔。 

 “慢着点,别碰坏了。”李老根叮嘱着,帮着把绳子缠在棺木上。西个大男人使劲往上抬,刚抬到一半,棺木突然“咔嚓”响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裂了。 

 刘先生脸色一变:“停!别抬了!” 

 李老根赶紧让他们放下,蹲在棺木旁仔细看,发现棺木侧面裂了道缝,从缝里能看到里面的东西。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问问刘先生,就听见二柱子“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铁锹掉在地上。 

 “咋了?”李老根压低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