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月黑风高,谁在背后点火?
挖掘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巨大的铁臂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钢筋混凝土撕裂的哀嚎。
商户们的哭喊声、黑衣人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锅烧开的沸水。
刘云天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眼神冷得像两块淬了冰的刀子。
这不是拆迁。
这是一场屠杀。
一场针对他商业版图的、蓄谋已久的围剿。
“刘老板!你可算来了!”
“刘老板,你得给我们做主啊!”
几个侥幸逃出来的商户看到了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瞬间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卖粮油的中年男人双眼赤红,声音嘶哑:“我一辈子的心血,全完了!”
“跟他们拼了!”有人从废墟里捡起一根钢筋,情绪激动,“大不了一死!”
“对!抄家伙干!”
愤怒像瘟疫一样蔓延,人群彻底骚动起来,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
刘云天缓缓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台正在肆虐的钢铁巨兽,看着那堵由黑衣人组成的、密不透风的人墙。
硬拼,正中下怀。
他不能乱,一步都不能错。
“呜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夜的寂静。
数道刺眼的车灯,将这片狼藉照得亮如白昼。
商户们的脸上,瞬间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十几名荷枪实弹的特警鱼贯而出,动作迅猛,瞬间便在废墟前列成一排。
可他们没有立刻上前。
那堵黑衣人墙像一堵移动的城墙,挡在了他们面前,神情嚣张,没有半分退让。
希望,再次化为冰冷的绝望。
“让你们负责人出来!”为首的指挥官赵正刚厉声喝道,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人群分开,一个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光头走了出来。
正是李光头。
他嘴里叼着烟,脸上挂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阴冷。
“赵队,这么晚了还出来巡逻,辛苦了。”
两人在刺眼的警灯下对峙,一个代表秩序,一个代表暴力。
界限却模糊得可笑。
“砰!”
又一堵墙壁轰然倒塌,烟尘弥漫。
挖掘机的铁臂高高扬起,像一柄即将落下的屠刀,对准了香满楼和李萍的超市。
刘云天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他掏出手机,指尖在那个熟悉的号码上悬停了许久,最终还是决然地按了下去。
就在拨通键即将按下的瞬间,手机“嗡”地一声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赫然弹出。
“别多管闲事,你妈还在医院。”
刘云天伸出的手指,骤然僵在半空。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警灯旋转,映着李光头那张堆满假笑的脸。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华子,递到赵正刚面前,姿态放得极低。
“赵队,误会,都是误会。”
赵正刚没有接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刀。
“这片区域的拆迁许可,我看过。”赵正刚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红线只划到了街口,你们过界了。”
李光头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施工误差,都是施工误差。”他点头哈腰,语气却依旧强硬,“您放心,回头该补的材料,我们一份都不会少。”
“误差?”一个卖粮油的中年男人冲了出来,双眼赤红,“我家店离红线隔着三间铺子,这也叫误差?”
“没错!他们连招呼都不打,上来就砸!”
“赔偿款一个字没提!这他妈是强拆!”
商户们的怒火被瞬间点燃,群情激愤,像潮水般涌向那堵由黑衣人组成的墙。
空气中,火药味一触即发。
赵正刚冷眼看着这一切,再次逼视着李光头。
“现在,你还觉得是误差吗?”
李光头的脸色变得难看,他刚想再辩解几句。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他身后传来!
所有人猛地回头。
不知何时,又有两台巨大的挖掘机,像两头沉默的钢铁巨兽,悄无声息地绕到了香满楼和李萍超市的后方。
巨大的铁臂高高扬起,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道,狠狠砸下!
“不!”
李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钢筋混凝土的哀嚎声中,那栋八层高的小楼,那间承载了无数人希望的超市,轰然倒塌。
烟尘冲天而起,像一朵绝望的蘑菇云,将整个夜空都染成了灰色。
现场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得失了魂。
“我的店……我的店……”李萍瘫坐在地,眼神呆滞,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猛地抬起头,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兽,指着李光头,声音嘶哑地咒骂着。
“你们这群畜生!不得好死!”
李光头看着她崩溃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阴狠。
他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准李萍,按下了录像键。
刘云天动了。
他没有去看那片废墟,也没有去理会那些叫嚣的混混。
他只是缓步走到李萍身边,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扶起。
“萍姐,别怕。”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塌了的,我会让他们十倍、百倍地吐出来。”
刘云天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李光头那张得意的脸上。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
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李萍瘫坐在冰冷的碎石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废墟。
“全完了。”
她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泪水无声地滑落,在满是灰尘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清晰的沟壑。
“我爸妈留给我的老本,我十几年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压抑的呜咽,像一把钝刀,在刘云天心上来回地割。
他走上前,蹲下身,声音很轻。
“萍姐,今天的货款就先别结了,你现在……”
“不行。”
李萍猛地抬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竟燃着一股倔强的、不容置喙的火。
她拿出手机,手指因颤抖而险些握不住,却还是精准地点开了转账界面。
“一码归一码。”
“滴。”
一声清脆的收款提示音,在死寂的空气中,格外刺耳。
刘云天看着手机上那笔一分不少的转账,心中既敬佩,又心疼。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6无声地滑入现场,停在了警戒线外。
车门打开,李邦国沉着脸走了下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环视着这片狼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正悄然积聚着一场风暴。
“把施工负责人,给我带出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赵飞鸿立刻带人冲了进去,片刻后,便押着一个低着头的男人走了出来。
李邦国从一名警察手里接过扩音喇叭,动作沉稳地站上了一辆警车的前盖。
“各位乡亲,各位商户!”
他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全场,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我是李邦国。”
人群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位突然降临的大人物身上。
“今天这事,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大家保证。”他环视众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人群中,那份绝望的死寂,开始被一丝希望的微光悄然取代。
赵飞鸿押着人,正准备上车。
“打死他!打死这个畜生!”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被压抑的怒火瞬间引爆!
人群像潮水般涌了上去,眼看就要失控!
“都给我站住!”
李邦国猛地一跺脚,声音如雷!
他站在车顶,像一尊不可撼动的山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四个字。
“我来负责!”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李邦国接起电话,只听了一句,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电话响起时,刘云天正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中央。
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是李邦国的名字。
他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云天,事情定性了。”电话那头,李邦国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施工事故,徐家全责赔偿。”
刘云天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心中的寒意,却愈发浓重。
“赔偿款会尽快发放到每个商户手里。”李邦国似乎松了口气,“这件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
刘云天笑了,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李书记,这不是钱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这是人心。”刘云天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人心要是散了,多少钱都买不回来。”
他看着眼前那些断壁残垣,看着那些无家可归的商户,眼神变得锐利。
“我建议,重新审视徐氏集团的开发资质。”
这番话,掷地有声。
李邦国没有立刻回答,刘云天能清晰地听到他那边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许久,李邦国才缓缓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的建议,我会采纳。”
“明天上午,县里会召开专题会议,深入研判。”
电话挂断。
刘云天独自一人,在废墟间缓缓踱步。
脚下的碎石瓦砾发出“咯吱”的轻响,像这片土地无声的呻吟。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李萍的号码。
“萍姐,出来走走?”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
李萍很快就来了,眼眶依旧红肿,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迷茫。
她刚想开口抱怨,刘云天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藏着一丝神秘,和一种不容置喙的自信。
“走,我带你去看一块风水宝地。”
话音未落,远处一台无人机悄然升空,镜头正对准他们。
刘云天指着街口那片唯一的空地,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
“就在这儿摆摊。”
李萍愣住了,她看着那片被碎石瓦砾占据的空地,眼神黯淡。
“摆摊?”她苦笑一声,“地方倒是好,可中间那个大石墩子,叉车都弄不走。”
那是一个用来防止车辆乱停的隔离石墩,重达六百多斤,像一座顽固的小山。
刘云天没有说话。
他径直走到石墩前,卷起了袖子。
周围的商户都围了过来,看着他,眼神里是同情,是好奇,更多的是不解。
刘云天深吸一口气,双臂环住了石墩冰冷的底座。
他低喝一声,手臂上青筋暴起!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座重达六百斤的石山,竟真的被他硬生生从地面上抬了起来!
离地一寸,两寸……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围观的人群死一般寂静,他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见证一场神迹。
李萍更是看得浑身巨震,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写满了极致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刘云天抱着石墩,步履沉稳,脸不红,心不跳。
他一步一步,将那座小山挪到了街角,然后“砰”的一声,重重放下。
地面都随之猛地一震。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身,脸上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
“现在,地方够了。”
李萍猛地回过神,她看着刘云天,像在看一个怪物。
那份压抑了整夜的绝望,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希望!
“我……我这就去拿电子秤和椅子!”
她丢下一句话,甚至来不及换下沾满灰尘的衣服,便像一阵风似的朝着自家那片废墟冲去。
那脚步轻快,带着重获新生的滚烫!
刘云天没有停歇。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第一个号码,语气不容置喙。
“赵叔,带你的人来鸽子花新区,帮王建国把货都拉走,一趟结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