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稚子离愁
三皇子南承钰并未回自己的临时居所,而是独自一人回到了皇子所内属于他的那间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他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一本兵书,眼神却空洞地落在跳跃的火焰上。
御宴上那份屈辱的封赏,群臣毫不留情的贬低,太子西两拨千斤的压制,父皇最终冰冷的裁决……还有他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如无数根烧红的针,反复扎刺着他的自尊心。
凭什么?
凭什么太子就能得到父皇毫无保留的信任,稳坐东宫,执掌权柄?凭什么大哥南承洲就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封王拜将,荣耀加身?凭什么那个才几岁的允堂,就能被父皇捧在手心,出入同辇,连那样庄重的接风夜宴都能破格带在身边,受尽万千宠爱?
而他南承钰呢?他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他同样押运粮草,同样历经艰险,同样完成了任务!就因为路上被那该死的山匪抢了几次,死了几个兵丁,他的功劳就被抹杀殆尽了吗?就只配得到一些金帛田庄,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甚至还要被勒令“归府休养”,像一个犯了错的孩童被关禁闭!
“我们……在父皇眼里,就不是他儿子吗?”南承钰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带着浓重的苦涩和压抑的愤怒,像是询问,又像是绝望的自语。
“他的儿子,只有太子……和允堂!母妃说得对……都是皇子,凭什么……我就不可以?!”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毒。
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南承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膀上厚厚的绷带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他沉默地走进来,反手关上门,静静地站在书案前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自己情绪失控的三哥。那张阴郁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一口深井,映照着南承钰此刻的扭曲。
南承钰发泄了一通,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抬眼看向这个同母的弟弟,眼神复杂。南承珉的沉默,像一盆冷水,让他沸腾的怨气稍稍冷却,却又感到一种更深的无力。
这个弟弟……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沉默,对什么都不在意。连替挡了那致命的一箭,也未曾有过半句邀功或者抱怨。仿佛他生来就习惯了被忽视,习惯了这深宫的不公。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南承珉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在父皇眼里,我们……都只是棋子。” 他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冰冷的清醒,让南承钰的心猛地一沉。
南承珉顿了顿,看着南承钰依旧愤懑不甘的脸,还是补充了一句,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下次……再不满,也别像今晚这样了。/第\一_看_书`网~ .无~错,内¢容·” 他抬手指了指殿门的方向,意指南承钰愤然离席的举动,“父皇……不会一首视而不见。再有下次……”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里的警告意味,如冰冷的枷锁,套在了南承钰的心上。
南承钰身体一僵。他明白南承珉的意思。
今晚的离席,己是僭越和失仪。父皇没有当场发作,或许是不想破坏宴会气氛,或许是……根本不屑于计较他的情绪。但若再有类似举动,挑战父皇的权威和容忍度……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方才那股冲天的怨气迅速消退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后怕。他颓然地靠回椅背,眼神里的愤怒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灰败取代。
书房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
良久,南承钰才重新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转移话题,带着一丝试探。
“听说……这次行刺,徐家……也动手了?”
“嗯。”南承珉应了一声,没有否认,“母妃后来才知道。是我们那个‘好’二舅,徐明瑞,被其他几家当枪使,暗中出了银子。”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对徐家是恨是怨。
“呵……”南承钰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充满了讽刺,“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随即看向南承珉,眼神复杂。
“明日……我会让母妃,不要再跟徐家联系了。”
这是表态,也是自保。徐家如今成了烫手山芋,必须切割。
南承珉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沉默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洞悉眼前事物的冷静。
“父皇现在不动手,恐怕……是在等时机。”
南承钰心头又是一凛。等时机?等什么时机?等徐家彻底暴露?还是等所有牵扯其中的势力都浮出水面?他不敢深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