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遗孤(第2页)
房门“砰”地一声迅速关上,紧接着,门栓“咔嗒”一声,死死插紧。
“李叔,你怎么了?”
小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踉跄着站稳了脚跟。
昏暗的油灯,不知何时被点亮了,豆大的火苗,在风中摇曳。
灯光下,老李头的脸,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左手,死死地捂在腰间,黏稠温热的鲜血,正不断地从他指缝间汩汩渗出,染红了他半边衣衫。
他整个人靠着门板,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股破风箱般的声响。
“小乙,叔……叔快不行了。”
“叔!”小乙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你这是怎么了?我去找郎中!我马上去!”
“不用了。\天-禧.晓-税\王¨ `埂`芯!罪·全\”
老李头一把攥住了小乙的胳膊,那力气,竟出奇地大,像是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听着,”他死死盯着小乙的眼睛,“叔这是遭了难,是命中注定,躲不过的。”
“以后……以后叔的事,一个字,都不要去打听,听见没有!”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腰间解下一个冰凉的物件,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小乙的手里。
那是一块铁牌,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纹路。
“过几天,拿着这个,去永正胡同,找一个叫王进举的押司,他……他会给你谋个差事。”
说完,老李头又颤抖着手,将腰间那块代表着他牢头身份的腰牌也解了下来,一并塞进小乙手里。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那双一首盯着小乙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攥着小乙胳膊的手,也在这一瞬间,彻底松开了,无力地垂落下去,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屋子里,霎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小乙跪在地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闻着空气中那股浓郁到刺鼻的血腥味。
他第二次,尝到了失去至亲的滋味。
这一次,比上一次来得更加突然,也更加残酷。
仓促地处理完老李头的身后事,一切都显得那么孤单,那么不真实。
小乙一个人站在那座新堆起的坟包前,坟里的土,还带着湿气。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彻底抛弃了。
他揣着怀里那块冰冷的腰牌,那是李叔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也是他在这片茫茫天地间,唯一的指引。
他找到了永正胡同。
那条巷子,深邃而悠长,像一条通往过去的裂缝。
越往里走,街市的喧嚣便被隔绝得越远,只剩下一股安静,安静中又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气息。
他找到了那座小院。
院门很普通,但是却很新,门前那几块青石板,也被扫得干干净净,连一丝尘土都找不到。
小乙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个子不高,身形也有些单薄,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鹰,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小不丁点儿大的少年,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却被那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小乙不敢与他对视,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块腰牌,双手捧着,递了过去。
“请问,是王押司吗?”
来人,正是王进举。
他曾与老李头一同在凉州城衙门里当差,那时的老李头,因为救过知府老爷的性命,在衙役中威望颇高,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而他王进举,当年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仗着自己读过几天书,识得几个字,便有些清高,自然免不了要受那些老油条的排挤和欺负。
那时候,是老李头看他顺眼,便时常护着他,替他挡下了不少明枪暗箭。
后来,老李头去了大牢当牢头,而他,也因为笔头功夫不错,得了新任知府的赏识,摇身一变,成了掌管整个凉州大牢文书案牍的押司。
他接过那面熟悉的腰牌,只看了一眼,眼神深处,便闪过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神色。
他没有多问,只是微微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用下巴朝里点了点,示意小乙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