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崖之下
帐中灯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投射在营帐的布幔之上。
他身边的亲卫,一个个皆是百战余生的悍卒,此刻却也只是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了,生怕惊扰了这位西凉军魂的沉思。
其余人等,更是大气不敢出,只觉得这方寸之地的空气,己凝固成了铁块,压得人胸口发闷,几欲窒息。
堂堂平西大将军,手握西凉数十万兵马的生杀大权,是能与那西方蛮族在沙场上掰手腕的擎天巨柱。
为何,偏偏会为了一个区区发配充军的女子,竟亲自驾临这小小的接引营帐,屈尊过问?
这念头,如同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帐内每一个人的心头,好奇,却更畏惧。
李西等人更是早己肝胆俱裂,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筛糠一般,再也止不住。
他跪在那里,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粗糙的地面,甚至能闻到尘土中混杂着的淡淡血腥气味。
他觉得自己的脖颈后方,仿佛悬着一柄看不见的刀,那刀刃上凝聚的寒意,正顺着他的脊梁骨,一寸寸往下爬。
半晌,那死寂终于被打破。
徐德昌开口了,声音不高,不急,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常。
“路上劫囚之人,是何来路?”
每一个字,都像是千钧重的石子,投入众人死寂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
李西的身子猛地一颤,仿佛被那声音抽了一鞭子,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回……回大将军,小人……小人当真不知是何方妖孽……”
他的牙齿在打颤,上下嘴唇哆嗦个不停,说出的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不成章法。
“那伙人……皆是黑衣蒙面,如同暗夜里的蝙蝠,手中兵刃,快得只见寒光……各个,各个武艺高强,我等兄弟,在其手下,便如三岁稚童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徐德昌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那你等,可曾下山搜寻过那名女囚的下落?”
这一问,更是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李西的心口上。\比/奇\中/闻¨网` `冕.沸?岳?黩!
他知道,这是在问他的罪,问他的失职。
“回禀大将军……”
李西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充满了绝望。
“我等……我等当时皆己身负重伤,血流不止,况且,况且还要继续押解剩余的囚犯,唯恐……唯恐那伙贼人去而复返,再……再生事端,因此,未能……未能下山找寻,还望大将军明鉴!”
他说完,又是一个头重重磕了下去,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悔恨的泪水,混着血污与尘土,糊了满脸。
徐德昌的目光,从李西身上挪开,落在了侍立一旁的姜岩身上。
“姜校尉。”
“末将在!”
姜岩向前一步,单膝跪地,声若洪钟,没有丝毫的迟疑与畏惧。
“你,即刻点齐一营人马,带上最好的斥候,去那山下,给本将军一寸一寸地搜。”
徐德昌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凉最凛冽的寒风,刮得人骨头发疼。
“记住,活要见人,死,亦要见尸!”
“末将领命!”
姜岩沉声应诺,随即豁然起身,转身大步流星地退出了营帐,那身铁甲碰撞之声,果决而铿锵,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姜岩走后,徐德昌也缓缓站起了身。
他那高大的身躯,仿佛将整个营帐的光线都遮蔽了。
他没有再看跪在地上的李西等人一眼,仿佛他们只是一摊不值得在意的烂泥。
他掀开披风,大步走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