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珠阁瑾年流火

70. 为官

    祝铁崖指了指身后的楹联:“王妃看看,‘自怀仁恕风波静’,仁恕二字何尝不是傅大人对王妃的期待呢?”
 




    正厅的门大敞着,屋内的动静传到院中,有几名侍从守在门外,准备听云心的吩咐。
 




    云心一语不发,只有听到楹联时木然向身后看了一眼,似乎有所动摇。
 




    琼华眼睛却红了一圈,眼泪几乎要溢出眼眶。
 




    见一番斥责起了效用,祝铁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十分欣慰地笑了笑。
 




    傅仪方科举出身,傅家也属于清流之家,最后官至太傅,这样人家的女儿总会顾名声、识大体,只要稍加劝阻,便不至于误入歧途。
 




    他朝琼华说道:“劳烦你将银珠唤来,王妃若不愿赶她出府,落个不贤的名声,本官将她斥骂得自行离去就是。”
 




    “祝大人,云心听您一席话颇有感触,也有几句不吐不快的肺腑之言。”云心拿出帕子替琼华拭泪,投以一个安慰的笑。
 




    祝铁崖扬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心敛眸:“祝大人身为都察院御史,想来听过这么一句话,‘文死谏,武死战’。”
 




    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祝铁崖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点头应下。
 




    “文官总追求能为世间公理一死,从此千古留名,可你明知春闱舞弊案情未结,叶府管家尚未落网,却不对陛下进言,彼时你在哪里?”
 




    祝铁崖被这话说的浑身一震,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
 




    “即使不提春闱舞弊,家父身为当朝太傅,尚且蒙冤死在狱中。可知这世间多少不平事,难道祝大人都视若无睹?”
 




    “我家茶楼掌柜季十一,自家娘子被叶府采买调戏,为保全娘子清白,不得已将人打伤,却被大理寺少卿抓入狱中,无故坐了一个月的牢。”
 




    “落桐巷王大家,受叶家掌柜威胁,一人成了杀我父亲的凶手,最终被杀人灭口,一人成了寡妇,至今查不到杀死丈夫的真凶。”
 




    云心深吸一口气,心底涩然。
 




    “就连大人口中的青楼女子银珠,也因牵涉春闱舞弊和魏国公世子等人,母子性命危在旦夕,若不是我带到王府,此刻恐怕早成了刀下亡魂。”
 




    说到这里,她指了指身后的楹联,又看向神色灰败的祝铁崖。
 




    “仁恕之道,民为贵,君为轻。不能以贫贱就不认为民,不能以身居高位就不自轻,”她直视祝铁崖,“这些不平事,云心看到了,而祝大人呢?”
 




    她望向周围,正厅外早站满了府内仆从,银珠在人群中一袭白衣,格外显眼。
 




    “祝大人不为这世间的公理说话,反倒来我府上叫嚣,眼睛只盯着无家可归的青楼女子,和这个失去父母的孤女,是何居心?”
 




    云心言语中锋芒乍现,祝铁崖被她气得,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良久从牙缝中挤出一个:“你!”
 




    他年岁不小,几乎和傅仪方同岁。鬓发斑白,此时气得双手颤抖,牙间打颤。
 




    云心不禁放软了语气:“您年岁已高,为家族世情所累,自然也不追求死谏这一条路,可也不必做跳梁小丑,借着斥骂我和银珠争得身后名。”
 




    末了,她轻飘飘补上一句,似乎不气死人不罢休:“祝大人之贼心昭然若揭,可恨女子不能为官,否则云心必定在陛下面前参上一本,这才是为官之道。”
 




    祝铁崖喉中似乎堵着一块秽物,张口你了几声,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云心探手试过他的鼻息,命几个小厮将祝大人抬到厢房,又打发长生去清晖堂请王医师过来。
 




    待祝大人从混沌中醒来时,已经接近日暮时分,在众人“殷切”的眼神中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