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两株粟麦苗

    太仓令孙善站在司马弘别院外,徘徊了半炷香的时间。
 




    他耷拉着眉毛,更显得天生的一脸苦相更苦了。
 




    他本是农户,能做上这太仓令,是因陛下征战之时,路过他们村,发现他种的庄稼很是不错,从此不仅将他的庄稼“收编”了,将他这个人“收编”了,专门为陛下的军队种粮。
 




    陛下打天下时,这“收编”未见得是好事,他常常忧虑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头上这颗黑乎乎的脑袋就要不保。
 




    谁知陛自己属实运气好,陛下先是和燕王一道灭了暴虐前朝,后来花了六年时间,终于灭了燕王,至此,陛下统一天下。
 




    再说那片被陛下看中的土地,若不是遇上那个人,他也不会如此好运被陛下“收编”。
 




    那年,正是绿螭虫泛滥的时候,他地里的粟麦正长到关键时期,却遭了绿螭虫的殃,眼看着他辛苦种下的十几亩庄稼就要颗粒无收。
 




    一日,一路过的男子站在他家田边,见他站在地里垂头丧气,喊住他:“老先生莫伤心,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救下你这十几亩地,只是,老先生可否给我和我女儿些水喝干粮。”
 




    孙善垂头丧气走到田边,见这父女俩,一个饿得瘦脱了相,但眼神清明,不像那等饿得眼睛冒着野兽般的光,凶及饿及之人。
 




    他牵着的女娃,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倒是长得圆润可爱,就是一张脸脏兮兮的,像脸跟在土堆里滚过的汤团,衣裳虽灰扑扑的,但并无补丁。
 




    他站在地里摆了摆手,“这绿螭虫虫灾,谁也没办法,”又对二人说,“你们随我来。”
 




    他带着父女二人来到家中,让妻子舀了两碗凉水,拿了两个粟麦饼给他们,“你们从北边逃难来的?”
 




    男子道:“是啊,北边不是真打仗嘛,我带着女儿一路逃难,准备投靠大舅子,哎,谁知,孩子她阿母却没了……”
 




    男子接过饼,却没要那凉水,还提出一个有些麻烦的要求,“二位老人家,可否帮我将这水煮沸了给我,一来是我女儿小,喝不得冷水;二来是这凉水中细菌多,喝了对身体恐不好。”
 




    孙善看这二人的模样,想来逃难钱应是家境殷实的人,不知民间疾苦,都逃难了,还穷讲究。但他这人,人如其名,心善,还是让妻子去烧水了。
 




    又不解的问:“这细菌是什么东西?”他活了这些年,从未听过“细菌”。
 




    “细菌嘛,一种微生物,微生物嘛,就是一种用肉眼看不见,但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对人可能有害也可能无害。”
 




    父女俩就着热水吃完了麦饼,离开时,男人对他道:“老人家,你用鱼藤捣成汁水,按照水和鱼藤三比一的比例对了,洒在地里,保准再不受绿绿螭虫侵扰。对了,外面打仗尸横片野,尸体腐烂后会污染水源,你们尽量将水烧沸喝为好。”
 




    说罢,那男子牵着女儿离开了。
 




    他本不怎么相信,但看着十几亩地被绿螭虫祸害的样子,想着试试就试试,万一真成了呢。
 




    没想到,死马当成活马医,还真让他医活了。
 




    他眼看就要被绿螭虫的粟麦,在浇完鱼藤汁水后,没几日便好转起来,绿螭虫也慢慢减少,被绿螭虫咬掉的叶子开始重新生长。
 




    后来他将这个法子告知了全村,村里的粟麦涨势一片大好!
 




    那一年的秋天,他连带着他们村的几十亩地被陛下“看”中,后来,陛下登基,便封了他做这太仓令。
 




    他开始是拒绝的,“陛下,我那几亩地种得那么好,全凭运气,不敢当此大任。”
 




    陛下倒是平易近人,摸了摸胡须道,一脸信任的说:“哎,孙翁,你要知道,运气好才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若你能将这运气带给全大晋的农人,何愁他们不丰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