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一人一马犹如千军万马
御书房外的汉白玉广场，此刻已成了修罗场。
火把猎猎，映照着刀剑的寒光与飞溅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两军对垒，气氛紧绷欲裂。
二皇子凌尊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局势陡转直下带来的惊悸。
他本以为打着“清君侧、救父皇”的旗号，能一举拿下“篡位”的凌傲，却万万没想到，凌傲手中竟有一道盖着传国玉玺的“圣旨”！
那太监李福尖利颤抖的宣读声，如同冰水浇头，不仅让他的“大义”名分瞬间瓦解，更让他带来的守城军军心浮动。
“凌傲！”
凌尊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台阶上那个手持圣旨、意气风发的四弟，声音因嘶吼而沙哑，“既然你说父皇命你代为持国，那父皇人呢？！让父皇出来！只要父皇亲口所言，或者让我亲眼见到父皇安然无恙，我凌尊立刻放下兵器，甘愿认罪伏法！哪怕是斩首示众，也绝无半句怨言！”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也是唯一的突破口。
他绝不相信重病吐血的景帝，会心甘情愿写下这样一道诏书。
凌傲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随即化为更浓的讥讽与冷笑。
他居高临下，如同看着一个垂死挣扎的可怜虫：
“二哥，你耳朵聋了吗？圣旨上说得清清楚楚，父皇病重，需要静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你这般胡搅蛮缠，无非是想扰乱视听，为自己这擅调守城军、冲击宫禁的谋逆大罪开脱！”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与得意，目光扫过那些面露迟疑的守城军士兵：
“凌尊！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御林军在此！本王的镇西军在此！论兵力，论战力，你觉得你这点人马，能翻得起浪花吗？盖云将军！”他突然点名守城军主将。
那名为盖云的将领，身披甲胄，脸色极其难看。
他接到二皇子命令时，以为是紧急救驾，谁知竟卷入如此不堪的皇子争位漩涡，如今更是被扣上了“从逆”的嫌疑。
听到凌傲点名，他心头一紧，不得不抱拳回应：“末将在。”
“你身为守城军主将，守护京畿重地，责任重大！今夜是被奸人蒙蔽，一时不察，本王代父皇持国，念你过往功劳，可以不予追究！”
“但若再执迷不悟，附逆作乱，那就休怪本王军法无情，株连九族！”
凌傲的话语软硬兼施，既给了台阶，也亮出了屠刀。
盖云身体微微一颤，脸上血色褪尽。
他看了一眼状若疯狂的二皇子凌尊，又看了一眼周围虎视眈眈、数量远超己方的御林军和镇西军，再想到那道虽然可疑却具备法理形式的“圣旨”，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
忠君？如今君命在四皇子之手。
救驾？
驾在何处，是生是死尚且不明。
继续打下去，只有全军覆没，还要连累家族。
就在盖云内心激烈挣扎，几乎要下令放下兵器时，凌尊彻底急了。
他看出了盖云的动摇，也看到了周围守城军士兵眼中的恐惧和犹豫。
他成了真正的光杆司令！
“盖云！盖云！”
凌尊嘶声力竭地吼道，试图做最后的挽回：“你听信他的鬼话！他这是矫诏！父皇定然已遭不测！你若此刻投降，便是助纣为虐！”
“我若死了，下一个就是他清算你们守城军的时候！你以为你能活命吗？！”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试图将盖云重新绑上自己的战车。
盖云闻言，脸上肌肉抽搐，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这两位皇子，没一个省油的灯，都将他和守城军往死路上逼。
凌傲岂容凌尊再搅局，他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胜券在握的张扬与对失败者的嘲弄：
“二哥，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守城军守护的是京都，是父皇！”
“而你，一个无诏调兵、冲击皇宫的乱臣贼子，凭什么号令他们？靠你那点见不得光的把柄吗？”
他目光转向盖云，语气“宽宏大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盖将军，本王说话算话！只要你此刻迷途知返，约束部下，之前种种，一概不究！本王还要倚重将军，继续为国效力！”
这番话，彻底击垮了盖云心中最后的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对着凌傲重重一抱拳，声音干涩：
“末将……多谢四殿下宽宏大量！守城军……听令！”
他猛地转身，对着麾下将士，用尽力气喊道：
“收起兵器！退出广场！不得参与皇子之争！”
“盖云！你敢！！”凌尊目眦欲裂，几乎要吐血。
他看着原本跟随他冲杀进来的守城军士兵，在盖云的命令下，虽然面带不甘与惶恐，却开始缓缓后撤，收起兵刃，将他和他仅存的少量死士孤零零地暴露在御林军和镇西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凌尊的心脏。
凌傲志得意满，看着孤立无援的凌尊，如同看着砧板上的鱼肉。
他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二哥，认命吧！今日，我便代父皇，将你这祸乱朝纲、谋逆作乱的贼子，就地正法！以正我皇室风气，以儆效尤！”
森然的杀气如同实质，从四面八方挤压向凌尊。
他握紧长枪，指节发白，知道今日难以幸免，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冰冷、沉稳，却蕴含着无形威严的声音，如同腊月寒风，骤然从广场边缘，人群之后传来：
“盖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低声下气了？”
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战场残留的喧嚣和紧张的空气，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包括志得意满的凌傲、绝望待死的凌尊、刚刚做出艰难抉择的盖云、瘫软在御书房门口面如死灰的李福，以及所有持刀引弓的士兵，全都猛地一震，齐刷刷地循声望去！
只见广场通往宫外的大道尽头，不知何时，竟悄然立着一人一马。
那人，身姿挺拔如松，并未穿着华丽的皇子服饰，只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一件暗纹斗篷，风尘仆仆，却掩不住周身那股历经沙场血火淬炼出的凛冽杀气与如山岳般的沉稳。
他面容冷峻，线条硬朗，一双眸子在火光照耀下，锐利如鹰隼，正平静地扫视着广场上这混乱不堪、兄弟相残的局面。
他胯下战马神骏非凡，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此刻正不耐烦地刨着蹄子，喷出团团白气。
六皇子，凌风！
他竟然在这个最不可能的时刻，单枪匹马，出现在了这皇宫禁地！
“六……六殿下？！”
守城军主将盖云失声惊呼，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仿佛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御书房门口，原本已经绝望闭目的李福，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猛地睁开眼，几乎要喊出声来：
“六……六皇子殿下！您……您回来了！”
凌风的出现，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看到了生的希望。
而与盖云和李福的狂喜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凌傲和凌尊那瞬间阴沉、难看至极的脸色！
凌傲脸上的得意和狞笑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忌惮，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怎么回来了？
他怎么会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里？
还是一个人？
他想干什么？
凌尊同样是心头巨震，脸色变幻不定。
整个广场，因为凌风的突然现身，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孤身立于宫门阴影与广场火光交界处的身影上。
他一人一马，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气势，无声地压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