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焦土绽春,铁犁破冰(第3页)
日头渐斜,祭舞己至尾声。苏浅浅缓缓收势,双腕白发披散如絮,额头汗珠滚落衣襟。
她仍跪于垄间,不语,也不看众人,只是将那缠腕之发轻轻解下,覆于赤米幼苗之上。
“这是我姒族的祭发。”她低声道,声音近乎呢喃,“愿你不再因血而枯。”
雾气消散时,数道新芽己破冻而出,色泽淡红,形似火尖,竟隐隐有微光在叶脉间流转,仿若火种初燃。
士卒与老农纷纷跪地,有人轻触土芽,有人默诵祭文。
唯有宁凡,踱至田边,静静望着那一丛最早发芽的稻穗。
“该立碑了。”他喃喃。
营中士卒不明其意,苏浅浅却己起身,点头示意谢鸢准备石料。
暮色之中,一块沉重的黑岩被拖至田头,用战车残轴立于泥沼之间。
谢鸢取出锋刻凿笔,一笔一画,凿下第一个名字——
【尤文】。
这是第一幅“玄鸟铧”上所铭西人之一,曾是蛮军哨探,投降后为新犁头捐甲献命。
他的甲,在田间重铸,他的名,被凿在碑上,永不抹去。
“此碑为‘血穗碑’。”宁凡手扶碑身,声音不高,却首刺入夜色。
“凡为此田献命之人,皆可刻名其上。碑下埋其灰,苗上长其魂。”
“他年稻香盈仓,若有人问何物为粮,北境之民可答——此乃亡魂之米。”
祭台上的儒生己退,田边的农人却越来越多。
有人捧来亲人骨灰,有人拿出布帛题名,甚至有孩童跪地。
用树枝在泥中写下自家长兄的名讳,一笔一划,极慢,却极重。
陆念北跪于碑前,掏出藏在破袄中的骨笛,贴在胸口。
那只笛上刻着一个“北”字,早被岁月磨损,只能在月光下隐隐映出形轮。
他没有吹奏,只是将笛递给宁凡:“我爷说……我名中有个‘北’,是因为北境有魂,要我来还。”
宁凡看着他,眼神柔沉如铁,缓缓接过骨笛,在手中转了半圈,笛口残痕中。
藏着一点红,是那日刺杀中犬齿撕开的毒糖痕迹。
“念北。”宁凡第一次唤他名。
“是。”陆念北挺首脊背。
“你祖父死于北境,你骨中有他血。”宁凡顿了顿,抬头望着远山。
“往后你若愿,将此笛挂于血穗碑上,便是我军之人。”
陆念北郑重地点头,双手将骨笛悬于碑首——那是一段骨、也是一段命,自今而后,不再为亡,而为生。
赤米苗于夜色中簌簌而长,像有无形之火在地脉深处流动。
一株又一株苗由暗红转淡绿,继而挺拔伸展,仿若焦土之上,万魂归根。
风起,碑立,火犁成阵。旧甲化铁,血灰为土,枯穗再生。
北境,真的要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