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千虫焚城,孤舟镇海(第3页)
这话一出,顿时在殿中掀起新的波澜。
户部尚书王恒缓缓抚须,语气带着试探:“殿下此言,倒也有理。若先行通商,实可稳边。”
“只是疆界模糊,账册难清,税赋难分,恐生纷争。”
兵部尚书梁肃立刻接过话头,声音铿锵:“王尚书此言大谬!疆界若模糊,岂是账册的问题?分明是社稷根本!”
“通商之利再重,也敌不过山川血土!殿下所言,未免太轻国本!”
殿内气氛陡然紧绷,文武两派的分歧瞬间被点燃。
宁凡并未被梁肃的斥声扰乱,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梁肃,眼底没有愤怒,却有一抹冷意:
“梁尚书此言,儿臣不敢苟同。社稷之本,不独在疆土,更在民心。”
“疆界虽能固土,却未必能固人。若民不附,疆界再铁,终不过画地为牢。”
殿中鸦雀无声,许多大臣的目光微微一动,心底暗生波澜。
宁凡此言,首中要害。
边境多年战火,多少百姓流离,多少土地荒废?
疆界固然是国本,但若百姓心不附国,又何谈稳固?
秦如月目光微敛,唇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殿下之言,确是动人心弦。”
“只是,大秦皇帝亦言:疆界若不定,民心难安。殿下所说的‘无界之民’,不过空言。
若无地界,百姓将自认何处?大玄乎?大秦乎?”
她声音冷冽,却暗含锋利的逻辑。
这一刻,朝堂上的许多人心中生出一种错觉:
两人言语之争,己不仅是国与国的角力,更像是两种理念的争锋。
一个说——国本在土。
一个说——国本在民。
宁龙端坐龙椅之上,双目微阖,未曾多言。
他像是一尊沉默的古钟,任由两方在其殿中回响,却迟迟不发声。
宁凡心底微沉,却忽然转念。他的目光落在秦如月眼底的一抹暗光,心底骤然一震。
她说的是“民心难安”。这不是随意之言,而是有意借“民”来反击他的言辞。
若他继续执拗于“民心”,反倒会被她绕入逻辑陷阱。
他缓缓呼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坚定:
“民心安否,不在疆界,而在治道。疆界能划一时,却划不住百年。”
“若治道衰败,再坚固的疆界也会崩塌。反之,若治道昌盛,疆界模糊亦能自成铁壁。”
这一句话,说得殿中许多文臣心神震动。
果然,礼部尚书陆卿率先出列,拱手而言:
“殿下所言,正合古训。尧舜之世,西海无界,百姓自安。”
“今若能以德化民,以利济民,疆界之争,自会随时势而解。”
此言一出,立刻有数名文官附和:“正是!”
梁肃脸色铁青,猛地踏前一步,厉声道:“陆卿此言荒谬!”
“尧舜之世,岂可与今日并论?大秦狼子野心,若不固土,必成后患!”
“殿下之论,分明是掩耳盗铃!”
秦如月静静立着,没有再多言,只是目光微转,看着宁凡,仿佛在等他如何接下这步。
殿中气氛一触即发,似乎随时都要因言语而爆裂。
宁凡心底清楚,若再纠缠下去,朝堂必陷于无休止的论辩,最终让大秦得势。
于是他
忽然转身,躬身对宁龙一拜:
“父皇。疆界之议,关乎国本。儿臣斗胆,请父皇暂收疆界之议,先行以通路通商为先。
至于界线,当留待岁月自明。
此为今日之权宜,亦为长远之计。”
全殿寂静。
宁龙缓缓睁眼,目光如剑,扫过群臣。
那一瞬间,所有人心底都涌起一种压迫感,仿佛空气都被压碎。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凡儿所言,未尝无理。”
“疆界之议,朕自会与诸卿再议,不必今日定夺。通路通商,倒是可为缓急之策。”
此言一出,殿中局势瞬间定格。
梁肃欲再辩,却见宁龙目光一冷,心头一颤,生生咽下。
秦如月静静垂首,眸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意。
她明白,大秦此番并未占到便宜。
可她更清楚——宁凡的言辞,己在朝堂上赢得人心。
而这,才是真正的较量。
——
退朝之后,殿外寒风猎猎,卷起朱红宫门上的鎏金漆屑。
宁凡立在阶前,凝望秦如月远去的背影。
她的步伐依旧轻缓,却像是踏在每一寸土地上,留下冷冽的余音。
“此人不可小觑。”宁凡心底暗道。
他转身望向宫阙深处,只见夜色正缓缓笼罩,金瓦隐入黑暗,唯有角楼火炬燃烧,犹如星火。
这星火,既是希望,也是未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