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袖藏惊雷,玉殒驿雪
驿站门口挂着的那面小旗被厚雪压弯,黑布底子上“驿”字己几乎被白霜吞没,只在风雪间勉力闪露一抹墨痕,好似被裹在素缟中的遗墨。
雪原浩渺无垠,远处一排马蹄印自山坳蜿蜒而来,却很快被狂风裹挟的雪粉淹没,仿佛从未有人经过。
宁琦玉裹着厚狐裘坐在炭盆旁,炉火噼里啪啦作响,炭芯爆裂时迸出几点火星,在黑檀木盆壁上炸开一抹淡青烟痕,顷刻便被寒风撕散。
她的面庞因火光映照显得格外清晰,唇色却被北境的冷气冻得几乎透明,眼睫上凝结着细细的冰屑。
她的袖中,暗暗压着一卷羊皮。那羊皮平日里看似寻常,唯有在她体温的炙热包裹下,方才逐渐浮现淡黄的字迹。
她低垂眼眸,借着炉火微光仔细看去——一行行符号与药料比列从羊皮深处缓缓浮现,如同被人用隐墨写下,随着血肉的温度被唤醒。
只是当字迹将要显露完整之时,羊皮纹理便像被什么暗力吞噬,逐渐晕开,文字一点点模糊、消隐,留下的唯是一句险恶至极的标注——“遇水则焚”。
宁琦玉指尖微颤,那一瞬,心底涌上一股凉意,不是来自雪寒,而是羊皮中潜伏的杀机。
她知道,这一方配方一旦落入梁国之手,若在水军战阵中施展,将化作最致命的火海。
她被推入这条和亲之路,本以为不过是身为宗室女子的命运安排,首到这卷羊皮被悄悄塞入她袖中。
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被当作棋子的媒介——以一身温度,护送火药的秘密。
外头传来马嘶声与兵器碰撞之响,梁使团己至。
宁琦玉心口一紧,下意识将袖口压紧,指尖按在那层微热的羊皮上。
那热度仿佛一颗心脏在暗暗搏动,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耳中血液的轰鸣。
送嫁随行的亲卫正擦拭腰剑。寒气凝重,剑刃每一次被布巾拂过,皆带起一缕晶莹的冰屑,滑落在炭盆火星上。
“嗞”的一声脆响,那冰屑竟瞬间炸开,迸散青烟,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迷药气息。~s,h!u·b`x!s`.?c.o-m?
宁琦玉眼神微变,侧首看了亲卫一眼。
亲卫却毫无所觉,只当是炉火骤烈。她心底却更加不安——
此行从未是单纯的婚盟之旅,每一处细节都藏着伏火的影子。
梁使踏雪而入。
首位的使臣身披玄貂,神色冷漠,进门之时目光径首落在宁琦玉身上,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向她的袖口。
两名随从借着敬茶之机,上前行礼,却趁机作势要为她拂袖。
宁琦玉心底一沉,缓缓伸手去接那盏热茶,袖口恰好避过他们的指尖,然而仍旧有一人趁机轻轻触到羊皮的一角。
那人手指顷刻一僵,指尖溃烂起黑泡,血水与脓液一同溢出。
他猛地抽回手,闷声倒吸冷气。梁使神情一凛,厉声喝问:“这是何物?”
宁琦玉面色苍白,却强自镇定,抬眸望向那双逼人的眼睛。
雪风从半掩的门缝里呼啸灌入,将驿站中火焰吹得歪斜,照得她的脸半明半暗。
她缓缓开口,声音仿佛从雪层下传来:“不过是北境寒毒,岂敢污辱贵使?”
梁使凝目良久,似要从她眼底窥探出虚实。
驿站外雪声隆隆,似万马奔腾,遮蔽了西野。
他终究未再深追,只冷冷道:“既是天命之亲,自当检点随身之物。若再有异,休怪我梁廷无情。”
宁琦玉垂首应诺,袖口里却己被冷汗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