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海螺声里的启程
苏母的手被苏心泉攥得指节发白,后颈抵着老槐树粗糙的树皮。
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像姥爷当年在煤油灯下讲的《山海经》,每一道沟壑里都藏着光怪陆离的故事。
她眯眼望着院里忙乱的人影,苏老四正踩着板凳往房梁上够药箱,裤脚蹭着墙根的青苔,簌簌落了一地。
三嫂子蹲在鸡笼前数尿布,粗布上绣的小老虎被药水染得乌乌泱泱,倒像只刚从泥里打滚的猫。
“这鸡得带着。”苏母突然直起身,膝盖在槐树根上磕出轻响,她解开芦花鸡脚上松垮的红布。
重新系了个紧实的死结,绳头在鸡爪子上晃悠,像枚跳动的火苗。
“昨儿个下的蛋我摸过,温乎着呢,到了龙宫孵出来,正好给孩子们当玩伴。”
芦花鸡仿佛听懂了,扑腾着翅膀咯咯叫,尾羽扫过苏母沾着草药渣的蓝布衫,留下几片浅黄的绒毛。
“娘这就对了!”苏老四从屋里拖出个枣木大箱,铜锁被岁月啃得锈迹斑斑。
他抄起药铲“哐当”砸下去,锁扣崩成两瓣。
“我把《验方集》和姥爷的手稿都装进去了,还有这面黄铜镜,姥姥说能照妖呢。”
他用袖口擦了擦蒙尘的镜面,映出满院晃动的人影,苏明德正往板车上捆草药。
扎西五叔蹲在地上修车轮,孩子们围着敖丙留下的海螺转圈,像幅活泛的年画在镜中流淌。
东厢房的门“吱呀”开了道缝,不戒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沾着根红头绳,看着像是哪个小丫头的恶作剧。
“师姐!莫愁姐让我问,她的凤冠霞帔要不要带上?”
话音刚落,个金镯子“啪”地砸在他脑门上,李莫愁踩着云纹绣鞋跨出门槛,绯红宫装的下摆扫过门槛的青苔,带起串晶莹的水珠。
“带!怎么不带?”她怀里抱着对龙凤胎,男孩攥着串紫檀佛珠,女孩正叼着半块冰糖咂嘴。
“到了龙宫也得有副帝王气派!琳琳呢?让她把那箱南海珍珠拿出来,给孩子们串项圈玩。”
“在这儿呢!”阮琳琳抱着个雕花檀木箱从西厢房出来,箱子上的金锁在油灯下晃得人眼晕。
“刚把三对小的都喂饱了,老大老二非吵着要带他们的桃木剑,说是要去龙宫斩蛟龙呢。”
她往院里瞥了眼,看见清虚子对着算盘皱眉,突然笑出声来,“师姐还在算账?再算下去,珍珠都要长腿跑啦!”
清虚子把算盘往桌上一拍,算珠弹起来又“噼啪”落下,在油灯下跳着欢快的舞。
“算你们一家子就占了九个名额!”她用指尖点了点不戒和尚怀里的龙凤胎。
“还有这三个小的,昨儿个偷偷往药碾子里撒尿,害得我重碾了五斤苍术!”
话虽严厉,却从袖袋里摸出包蜜饯,往孩子们手里各塞了块,“拿着路上吃,别跟念慈抢山楂片,那丫头护食得很。”
不戒和尚赶紧把袈裟往身上裹了裹,遮住沾着奶渍的衣襟,像只笨拙的企鹅。
“师姐息怒!我这就去收拾行李!”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屋里跑。
“莫愁姐的毒经、琳琳的珍珠粉,还有师姐的《瘟疫论》,都得带上!”
三个女帝突然异口同声地喊:“还有孩子们的尿布!”
声音清亮,吓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撞在窗纸上发出“咚咚”的轻响。
敖丙突然往空中抛了个海螺,螺壳在灯影里转了三圈,发出“呜呜”的声响,像位老者在低低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