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第79章第79章

谁都没把那个陌生女人放在心上,除草、喂鸡、煮饭,一天很快就过去。

不想翌日早上,陈秀兰出门买豆腐,却听说一桩丑事,主人公之一便是那名女子。

她一回家便迫不及待跟方竹分享:“没想到光宗那个怕岳丈的,这回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外头养女人,听说还怀了他的种,昨儿找上门来,好一通闹呢。”

方竹择菜的手一顿,总算想起在哪儿见过那人。可不就是去年发现野猪踪迹那天到县城卖菜,在小巷口碰上跟郑光宗极为相似的身影,她当时还跟郑青云说了一嘴的。

旁边的粉衣女子虽没见着脸,但其身段和走路姿态都跟昨日村口那人一模一样。

陈秀兰听她说完,肯定地点头:“那应当就是,算起来也大半年,若不是怀了身子,估计还有得瞒。”

“依红英的性子,能容得下?”

方竹没跟李红英过多来往,不过照她敢跟婆婆、汉子叫板骂仗的样,想来不是能受这等委屈的,不免有些好奇她会作何反应。

“她肯定是不答应的,”陈秀兰把豆腐放到案板上,切成薄片,叹了口气,“但你也晓得,她嫁进门几年都没动静,那一家子早看不顺眼。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后,高兴还来不及,谁还管她怎么想?昨晚大吵一架,还挨顿打,天不亮就回娘家去了。”

方竹在村里溜达时,也听人谈及李红英跟郑光宗的矛盾,两口子近一年来似乎总在吵架,动手也是家常便饭,说到底都是因为孩子。

只要李红英一天不怀孕,早晚都有可能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方竹心中唏嘘,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秀兰着手煎豆腐,嘴却并未停下,“说来也奇怪,我之前给青云拿药,还碰到过红英,听大夫的口气,她是没多大问题的,但不晓得为什么这久都没消息。

方竹一听,脱口而出:“就她一个人看大夫吗?”

话落,她自己先愣了愣。

再看向陈秀兰,却见对方也忘记挥锅铲,回过头来满眼震惊,结结巴巴道:“应当是吧,谁家汉子去找大夫问这个。”

她越想越觉得方竹无意之中可能窥见真相,“那便说得通了,但若是因着这个,现在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方竹觉着揣测得有些过了,连忙出声:“我就随口一说。”

“不对,我看那女的没那么简单。听人说她家是县城的,爹娘做点小买卖,还在城里有宅子。这样的人能看上郑光宗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泥腿子?做出这等丑事?”

方竹闻言,也觉得有些蹊跷。但别人家的事与他们无关,自个儿屋的人关起门来聊一聊也就算了。

郑光宗家。

张翠莲站在灶前熬苞米糊糊,一头白发干枯毛躁,整个人消瘦许多,再没有之前跟人对骂时趾高气扬的精神头。院子里那爷俩跟叫芝香的女人商量纳她进门的事宜,她也难得没插嘴。

亲弟弟在大牢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甚至因此怨恨上她这个攒点钱就去看望的姐姐,各种恶毒的谩骂不绝于耳。她却不敢生怨,时常在想,若是自己早些管教张元,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有了孙儿,她理应高兴,可看着皮肉细嫩,一副小姐做派的芝香,怎么也笑不出来。但家里两个男人明显都对芝香和肚里的娃娃满意得紧,她也不敢唱反调,干脆退到一边。

“我爹娘这回是真的气狠了,不许我把这个孩子留下,可我实在舍不得,才偷跑出来找你的。”芝香歪坐在椅子上,垂眸哭得梨花带雨。

“必须留下,香儿,你可别犯傻。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只要你生下来,定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委屈的。”

“可姐姐那边?”

“她算个什么?三四年都没个动静,没休了她就算不错,也好意思给你摆脸色。”

芝香拿帕子按着眼角,柔柔一笑:“总归是我对不住她,你还是去劝劝,好生哄哄。”

“她要是有你一分贴心,我也不至于这么窝火,愿意回娘家待着就让待个够。”

“消消气,”芝香给他递杯茶,下一瞬又目露难色,“可我爹娘那边该怎么办?”

这回却是郑大河搭话:“这个不用操心,不是说你爹娘最疼你,我跟光宗找他们谈谈,保管同意让你出嫁。”

其实他想的是,肚子都大了,不嫁也不行。

几人说着话,突然有人敲门,来者却是个面色不善,五大三粗的汉子。父子二人瞬间绷紧身子,听到芝香怯怯地唤了声“哥”,方才松懈下来。

郑光宗原想邀人进屋坐坐,不料汉子拽着芝香就要离开。

“大哥,有话好好说。”“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想娶我家妹妹,总得拿出诚意来。她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可不是好糊弄的,别以为有个孩子就能随意拿捏。”话落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连拖带拽便把芝香弄上马车。

“阿光,我等着你来接我……”芝香带着哭腔的声音逐渐消散在风中。

父子俩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大马,眼里皆是热切,四周村民的指指点点都不能入他们的耳。

晌午过后,李红英总算回来。却不只她一个人,把爹娘和兄嫂都叫上了,十来号人气势汹汹闯进郑大河家,引得众人在门口围观。

陈秀兰和王金花那会儿正到处串门子,倒也叫他们赶上看热闹。

院子里,郑大河怒瞪着李红英,摆起公爹的谱:“你这是什么意思?多大点儿事,至于闹成这样?”

李红英的娘直接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呸,我好好的闺女在你家受了委屈,还不许来讨个公道?那狐貍精呢,藏哪儿去了?”

郑大河干呕一声,面色更加难看。

郑光宗满心都是未出世的孩子,竟丝毫不怵,直言道:“她什么时候受过委屈?这么多年一个孩子都没有,还成天对着公婆大呼小叫,一点媳妇儿的样子都没有。也就我们脾性好,换做别家早休了。”

此言一出,李家人再忍不了,几个汉子上前就逮着父子俩拳打脚踢。妇女则进屋到处搜寻芝香的身影,但都没见着,甚至张翠莲也不晓得到哪儿去了。

李家汉子多,又都是人高马大的,父子俩人哪儿敌得过,很快被按到地上揍得鼻青脸肿。但他们也硬气,居然愣是没松口,铁了心要把芝香纳进门,更是细数李红英的不是。

李红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眶通红,但一滴眼泪都没掉,不知过去多久,才哑着嗓子发话:“和离,我要和离。”

连李家人都忘了动作,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看。但他们向来宠着李红英,见她目光坚定,很快反应过来,逼着郑光宗答应和离。

郑光宗自是不愿的,和离就意味着他要吐出一部分李红英带来的嫁妆,可没有休书合算。奈何对方拳头太硬,最后只能不甘不愿地接受。

李红英失望透顶,一刻也不愿再等,央着娘家人押上郑光宗,竟是立马就要到县衙写和离书。

当晚李红英也没回家,第二天一大早,才让几个哥哥陪着,把自己的东西搬出苍黎村。

不过三日后,郑光宗就迎了芝香进门,或许是还有点儿羞耻心,并没大办,只摆了两桌酒,宴请一下双方的亲朋好友。

原以为这场闹剧到这儿就该落下帷幕,没料到新婚第二天早上,喝得醉醺醺的一家三口从床上清醒过来,发出凄厉哀嚎——

新娘子不见了,连同几箱子的嫁妆,还有家里的钱匣子。

郑大河气急攻心,一口气没喘过来,昏死过去,张翠莲慌慌张张请了胡郎中给他看诊。

郑光宗却是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寻一番,终于死心,家里什么值钱的物件都没了。他跌坐在地,想着前几天还四处借钱凑够二十两聘金,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他又突然想起什么,跌跌撞撞跑出门,直接朝县衙的方向去。

官差听说他要找刚娶进门的媳妇儿,脸色变得十分奇怪。

“你家钱财该不会也丢了吧?”

郑光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官差目露怜悯,“嗐,这半年来好多人来报案,跟你情况差不多,都是欢欢喜喜成亲呢,第二天家里就被洗劫一空。你们昨晚是不是喝酒了,睡得很沉?”

郑光宗哆嗦着嘴唇点头。

“那就是了,酒里肯定下了药,新娘子的亲朋好友也没走远,夜深后折返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东西运走了。”

官差每说一句,郑光宗脸色就惨白一份,最后腿一软,扶着墙根才堪堪站稳。

“还能找回来吗?”

官差只道:“我们会尽快缉拿这伙人。”

那就是不知还要多久,郑光宗苦笑一声,踉踉跄跄地离开。

一家三口虽没到处明说钱财被盗,但村里人一直没看见新嫁娘,再结合张翠莲的哭喊,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可笑的是,竟没人觉得他们可怜,只是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有时还要嘴一句活该。

郑光宗浑浑噩噩几天,终于想起李红英,想要求她回来,却连门都没进成,就被一盆脏水泼了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