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局势变化(第2页)
空气中混杂着官话、吴侬软语、闽南腔、粤语、蹩脚的“洋泾浜”英语、葡萄牙语、日语,甚至夹杂着几个荷兰水手的粗话,在讨价还价、吆喝、交谈中碰撞融合。
一个卖梨膏糖的小贩,甚至学会了一句“verysweet!”来招揽洋主顾。
大明的铜钱、碎银子、官铸银元、西班牙的“本洋”、荷兰的“马剑”、日本的“宽永通宝”,在商贩的钱匣子里叮当作响,奏响着国际贸易的序曲。
士大夫们对奇技淫巧依旧鄙夷,却又忍不住对精准的自鸣钟、清晰的千里镜暗暗称奇;保守的乡绅看到女子抛头露面与洋人交谈,摇头叹息“世风日下”,而精明的商人已开始琢磨如何仿制西洋的玻璃器皿;码头力巴的儿子,可能正跟着一个葡萄牙水手学几个单词,梦想着有朝一日去看看大海那边的世界。
这座曾经的卫所军镇,在魏渊撬开的国门缝隙中,正贪婪地呼吸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气息。
它像一个初尝烈酒的少年,有些晕眩,有些莽撞,却充满了不可抑制的、野蛮生长的活力。
紫禁城的暖意是朝堂的定鼎,而天津卫蒸腾的烟火气,则是这个帝国在惊涛骇浪后,重新向世界张开的、带着海腥味和无限可能的蓬勃胸膛。
每一艘靠岸的帆船,都载着未知的故事;每一枚流通的异国钱币,都刻着变革的印记;每一声生硬的汉语问候,都在编织着属于大航海时代末期的、独特的天津叙事。
冬夜的寒风卷着细雪,扑打着柱国府高大的窗棂。
书房内,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奏报和军情密函堆叠如山,几乎要将案头那盏摇曳的孤灯淹没。
刚从辽西冰天雪地中归来的魏渊,甚至来不及掸去大氅上的风霜,便已被这无形的重压包围。炭盆烧得通红,却驱不散他眉宇间凝结的寒意。
他拾起最上面那份来自金陵的“弘光朝廷”邸报——与其说是朝廷文书,不如说是醉生梦死的浮世绘。邸报上充斥着“天降祥瑞”、“万国来朝”的粉饰之词,以及弘光帝朱由崧新纳妃嫔、大修宫苑的旨意。
更刺眼的是,对京师光复、太子(永熙帝)登基的诏书和魏渊的檄文,只字未提,仿佛北方的惊涛骇浪与江南的靡靡丝竹存在于两个世界。
“哼,‘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还真是把江南当成世外桃源了!”
魏渊冷笑一声,将邸报掷于案上,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冷硬。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目光扫向另一叠来自江北四镇前线的密报,眉头锁得更紧。
千里之外的金陵,正是华灯初上。
秦淮河上画舫如织,丝竹管弦之声与脂粉香气混杂,飘荡在湿冷的空气里。
一座最奢华的画舫内,暖意熏人。弘光朝权臣马士英正设宴款待刚刚“凯旋”归来的江北四镇总兵之一,兴平伯高杰。
高杰敞着胸襟,露出浓密的胸毛,一只脚踩在锦墩上,正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如何“大破白莲妖匪”:
“那些泥腿子,看着乌泱泱一片,老子带兵一个冲锋,就跟砍瓜切菜似的!什么‘光明帝君’徐少谦?屁!要不是襄阳城高,老子早把他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了!”
他粗鄙的狂言引来周围几个依附马士英的佞臣谄媚的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