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醉酒

方景宏将薛煦放到床上,薛煦却没松开胳膊,微微睁开的眸中水雾缭绕,眼角泛着红晕,看上去缱绻暧昧至极。

和平素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方景宏不自觉咽了口唾沫,他的这一举动似乎被薛煦发现了。

薛煦泛着凉意的指尖摸到他的脖子上,在他喉结处按了按,薄唇微动,轻轻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却犹如利箭,不偏不倚射在方景宏的心脏上。

只听他说:“吻我。”

方景宏心跳骤停一瞬,随即化成了脱缰的野马,速度快的好似要挣脱胸腔的束缚,搅得全身血液跟着沸腾起来。

他的目光从薛煦眼睛一直逡巡到嘴上,殷红的唇上还沾着酒气,随着呼吸,有浅淡的酒味溢出。

方景宏闭了闭眼,不能做出趁人之危的事,再睁开眼时,他刻意不去看薛煦的嘴唇。

他问道:“今日我父亲找你做什么?”

薛煦瘪起嘴,露出不高兴的神情,看起来还挺委屈。

看得方景宏心一软,揉着薛煦的脸像哄小孩子般问道:“怎么了?”

“他骂我,他说我纠缠你,说我不要脸面,丢我父母的脸,”薛煦眼眶红了起来,“我不知道我爹娘会不会同意我喜欢个男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丢了他们的脸?”

方景宏在听到他说方茂骂他时,眉头原本越皱越深,听到后半句时,忽然内心一震,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喜欢我?”

“方景宏,我好恨你,你答应过不会娶别人,你骗我,你骗我——”他说到最后哽咽了起来。

方景宏只觉被一道道闷雷击中,他不记得给薛煦做过任何承诺,但他相信薛煦醉酒的话比清醒时要真。

他替薛煦擦去眼泪:“我还说过什么?”

这一刻,薛煦似乎是在发泄一般,心中憋藏许久的委屈与眼泪一同倾泻而出:“你说你只爱我一个,你要带我走,为什么你没有来?”

“你在我爹娘灵位前发过誓,你说你会永远照顾我,你不光骗我,你还骗我爹娘。”

“方景宏,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我恨你!你都成亲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我,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薛煦每说一句,就会对着方景宏的胸口砸去一拳。

方景宏没觉得痛,比起身体上的痛,他内心生出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有疼痛,但更多的是苦楚。

从别人口中,他知道自己从前与薛煦认识,但只是普通的师兄弟关系。

他没敢想与薛煦之间会有一段感情,而且听薛煦意思,还是他负了对方。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否则肯定不会娶郑妍。

方景宏抱住了薛煦,将他紧紧的禁锢在怀中:“阿煦,你重新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你。”

薛煦不住摇头,温热的泪水打湿了方景宏的衣领:“你已经成亲了,我也不能给我爹娘蒙羞。”

“没有,你很优秀,我相信侯爷与夫人一定希望你快乐,希望有人照顾你,他们会以你为荣。”方景宏轻声安慰,“至于我的婚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薛煦还是一个劲摇头:“不,方景宏,我再也不要信你了。”

方景宏松开他,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郑重道:“阿煦,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方景宏也像是喝醉了酒,他不记得最后是怎么和薛煦吻到一起的,两人吻得深情用力,像是要把对方吃进肚子里。

还好他用最后的理智战胜了欲·望,只是帮薛煦做了发泄,他并没有更进一步。

但是在他帮助薛煦的时候,他留意到薛煦身上有许多伤痕,那些伤痕主要集中在前胸与侧腰上,恢复的也差不多了,只剩下淡淡的印子。

但方景宏还是看清了,每条伤痕都比他中指还长,看着像是棍条鞭子一类器具抽打出来的。

他想问薛煦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不过薛煦睡着了便没问成。

方景宏给薛煦掖好被角,舔了舔自己下唇上的伤口,露出心满意足的浅笑:“属狗的么。”

不过他觉得薛煦更像猫,明明可以很温顺,却总是保持着炸毛的形态。

翌日接近晌午,薛煦才悠悠醒来,头又昏又疼,眼睛也是酸涩的,他先揉了揉太阳xue,等疼痛稍微缓解,他才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床?床!

他不是在桌边喝酒吗?就算喝醉了,也应该趴在桌上才对。而他非但没趴,衣服还被换成了舒适的里衣。

难道是丁子没听命令,进来把自己扶床上来,又给换了衣服?

脑中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一个人影同时闪了过去。

似乎是方景宏。

方景宏压在他身上,托着他的身体,两人激烈的吻在一起,似乎……自己还搂着他的脖子。

很是旖旎热情。

薛煦动了动身体,并没发现身上有异样的感觉,看来除了亲吻,方景宏没对他做其他事。薛煦舒了口气,同时心里也一阵空落。

他下床打开房门,今日天气不怎么好,起了风,太阳也匿了行踪。入冬了。

“侯爷您醒了?”

丁子蹲在墙角,面前放着一个火炉,炉子上放了个罐子正在煮着什么东西。

薛煦应了一声,丁子端起罐子走过来说:“侯爷昨晚喝多了,我给您煮了醒酒汤,您一直没醒,我就拿了个炉子在这热着,我这就倒给您喝。”

薛煦问道:“谁来过了?”

“昨晚方统领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很晚才离开,”丁子回答,“方统领说侯爷喝醉了,叫我不要来打扰,煮着醒酒汤等您醒就行了。”

所以丁子什么的听他的了,没来打扰,衣服也是方景宏给换的。

薛煦感觉头更疼了,丁子倒好醒酒汤递过来,薛煦喝下,脑子总算清醒一点。

“吩咐下去,方统领再来,不许他进门。”薛煦说。

“啊?”丁子露出错愕,侯爷与方统领不是师兄弟吗,关系看着也不错,怎么说不让进门就不让进门了。

他虽错愕,还是点头听从命令:“好的侯爷。”

***

方景宏回去后便让风津将自己所有的家产全部收拾在了一起,并准备了一份和离书。

风津整日跟着他,对他心思再熟悉不过,也早看出公子不喜郑小姐,他心中暗道,终于要和离了吗?

“地契房契都要吗?”

“都要,现银也全部兑换成银票。”

“是,我这就去准备。”

风津像是一个只会听令的木偶,没表现出一丝讶异,甚至对于自家公子要和离这事,都不待劝一下的,似乎巴不得他这样做。

这更加作证了薛煦昨晚的话的真实性。

看来风津什么也不敢说,是遭到了威胁,威胁他的人可想而知。

父亲方茂。

冬日又遇阴天,天黑的格外早,才至申时,便掌起了灯。

婢女茹枫往炉子里添了两块炭后,拭了手过来伺候郑妍用饭。

郑妍坐在饭桌前,筷子伸出去顿了良久,最终什么也没夹,又放了下去。

婢女茹枫给她盛了碗汤,看着自家小姐脸颊越发消瘦,心疼劝道:“小姐你多少吃点吧,你最近又瘦了许多,下回见到夫人,夫人又该为你担心了。”

郑妍摇了摇头:“你叫人撤了吧,我实在吃不下。”

“小姐。”茹枫快哭了,“你中午就没吃几口,这样下去身子哪能受的了,奴婢求你了,你吃两口也行。”

“我喝点汤吧。”郑妍叹了口气,用勺子舀了勺汤放到嘴边吹了吹,刚忍着反胃送到嘴边,就见方景宏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手中还拖着个箱子。

她赶忙放下勺子,欣喜地站起:“夫君,你回来了?”

她已经记不清方景宏有多久没踏进这个属于他们的家了,但她记得很清楚,这是方景宏第二次踏入。

第一次是被方茂逼着回来的,当晚睡了书房。

夜间郑妍担心他饿,给他送了碗燕窝,方景宏接了东西没让她进屋,后面再没回来过。

次日茹枫让人打扫的时候,发现那碗燕窝原封没动的放在桌子上。

“刚吃饭吗?”方景宏问。

郑妍点头,又问道:“夫君用过膳了吗?”

风津准备好东西,方景宏拿着就过来了,哪里顾得上吃饭,却回道:“吃过了,你吃吧,不用管我。”

茹枫已经快速让人拿了一套碗筷摆到桌上:“小姐刚开始用膳,都是些清单小菜,不占肚子,姑爷与小姐一同再吃些吧。”

她相信有方景宏陪着,小姐肯定会有胃口。

方景宏走到旁边的小茶桌旁坐下,将箱子放到桌上,茹枫又赶紧说道:“那我去给姑爷拿壶茶来。”

“不用了,”方景宏再次拒绝,“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郑妍扫了桌上的箱子一眼,不知道里面放的什么,但是方景宏突然来找她,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说:“我也吃饱了,夫君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方景宏见她确实不打算吃了,这才开口:“茹枫,你带着她们都先下去吧,我与你家小姐有话要说。”

“是。”

茹枫心中有几分窃喜,以为方景宏终于要接纳小姐了,过来还带了道歉的礼物,她欢快地朝立在一旁伺候的几名侍女一挥手,侍女迅速撤走饭菜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