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
前皇后!
薛煦记得褚辰昱跟他说过一回,前皇后宫中走水,是一个什么妃的策划的,还派了人追杀小皇子,不过小皇子当时被宫女抱着逃跑了,最终跑到十里亭那里,跳入锦绣湖中。
可是……
“五皇子不是死了吗?”薛煦哑着嗓子问。
“没有。”梁蘅深吸了口气,才将事情原须原尾地讲了出来。
先帝的几子之中属崇烨帝最没用,先太子死后,其他皇子之争如火如荼。彼时薛家功高震主,无论哪个皇子上位,都留不得薛家。
于是靖平侯站出来,将崇烨帝推上了那个位置。
方景宏的亲娘前皇后婉淑皇后乃是崇烨帝在府邸时娶的一名小门户的女子,家中无势,崇烨帝坐上皇帝后,婉淑皇后身为正妻,顺理成章坐上了皇后之位。
但随着大皇子夭折,三皇子掉进池塘差点没救上来,四皇子出生便是死胎,温婉的婉淑皇后还怕极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却在此时发现自己怀上了身孕。
她心知一旦生下儿子,身为嫡子的孩子定会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
于是她小心翼翼,可还是几回差点暗遭毒害,幸好上苍护佑,让她险险避过了灾难。
终于熬到了生产,她成功诞下一名麟儿,本该合宫同庆,婉淑皇后却是一点不开心,并将此事告知了唯一信任的方太傅。
此时方茂的另一个儿子刚出生没几天,正是梁惜月所生的梁蘅。
梁惜月自打怀孕后,便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于是她拿出所有钱财给自己赎了身,只身去找方茂。
方茂瞒着夫人,将二人悄悄安排在了一处别院,梁惜月因方茂的才华虽对他心生爱慕,在儿子出生后,就下定决心等身子恢复一些,便带着儿子离去,独自将孩子养大。
谁知没几日,方茂突然带着管家去到别院,不由分说抢走孩子。
“你们要做什么?还我的孩子。”梁惜月为抢回儿子,从床上摔下来。
“他本来就不该出生,日后你就当他死了,我会给你一笔银子,等你身子养好,带着钱离开京城。”方茂抱着孩子离开了别院。
梁惜月不知道他们把孩子带去了哪里,她被人看管了起来,根本出不去。
后来照顾她的大婶实在不忍,想要悄悄把她送走,梁惜月不肯,她要找到儿子。
她拖大婶给故友明澈寄了封信。
明澈对梁惜月有意,梁惜月也帮过明澈一回,后来明澈离京时,与她说过,若遇事可以给他去信,他会赴汤蹈火前来。
所幸明澈履行承诺赶来了京城,只是此时的梁惜月月子里亏空太多,已然奄奄一息,一直强撑最后一口气等明澈前来。
她将所有的事告诉了明澈,拖他一定要找到儿子,带离京城,绝不能交给方茂。
明澈便留在京城四处探查孩子的下落,终于在一天夜里,说是皇宫走水,闹出了非常大的动静。他有心去打探,却在夜色里,发现以为宫里的嬷嬷抱着个婴儿逃命,后面有几名拿刀的杀手追赶。
明澈出手解决了几人,在十里亭追上嬷嬷,从嬷嬷口中得知她抱的是婉淑皇后生的五皇子。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嬷嬷担心是杀手追来了,一下子跪到地上:“求这位相公救救五皇子,老奴求您了。”
明澈接过孩子,只一眼便认出对方是梁惜月的孩子,因为跟她实在太像了。
他心中闪过讶异,惜月的孩子怎么成了五皇子?不过很快明白,方茂抱走了孩子,应当是与五皇子做了交换。
月光清冷,方茂看到追来的人身上有寒光闪烁,他识得,那是利刃的凶光。
来人是杀手。
不巧恰在此时孩子突然哭了起来,立刻将杀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方茂迅速取出随身带的迷药粉迷晕了孩子,但他根本没有能力带这一老一小一同离开,嬷嬷也没想过自己能活,只要能救下“五皇子”她就心满意足。
“这位相公,请您快带着五皇子走,老奴下辈子再感激您的恩情。”说着嬷嬷跑到湖边,明澈躲在杀手来临前躲到了一处灌木丛后。
明澈看到来人是一群黑衣人,不过天黑,黑衣人根本看不清嬷嬷怀中有没有抱孩子,只见嬷嬷保持着抱孩子的姿势,回神朝身后喊道:“老奴就是死,也不会把孩子给你们。”
随后纵身一跃,跳进了锦绣湖幽深的湖水中。
黑衣人三两步到达湖边,只剩下两圈涟漪荡开消散:“哼,死了倒省得老子动手,走,回去跟太后交差。”第二日传出德妃纵火烧死皇后,满京城搜查德妃同党。方茂此前在太医院当过差,许多京官都认识,他带着孩子留在京城实在不方便。
恰巧他出门给小梁蘅找吃食时,遇上了方茂,他去给梁惜月讨说法,两人过去本也是好友,方茂便把被人算计跟梁惜月发生关系的事与他说了。
另外,他虽换了儿子,但也派了人暗中保护,不然那位嬷嬷不可能有机会跑出皇宫。
见明澈都已经知道真相了,方茂也不瞒他:“明兄,我没想到你会在京城,我昨日去晚了,我还以为孩子……多谢你的仗义相救。”
“不用你谢,这是惜月的孩子,我答应了帮他照顾他,我要带孩子走。”明澈说。
方茂稍作思考,答应了他,并帮助他离开了京城。
“所以我从小在潞州长大,之前承明调查我也只能调查到这个结果。”梁蘅说。
薛煦没想到梁蘅竟然也承担了这么多,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当初若不是师父及时赶到,大师兄早已没命,他却仍旧选择了接纳方景宏。
可是,崇烨帝害的是薛煦母亲,他真的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地与他儿子在一起。
见薛煦半晌没说话,梁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子安,你与我情况不同,他们伤害的是我,我可以选择不怪罪到承明身上。在决定成全你跟承明前,其实我也犹豫了好久。”
或者更应该说是为难,他清楚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对,但是不做那个决定更错。
苦思四五天后,他最终下定决心成全,他想,上一辈人的恩怨,或许方景宏能够弥补一二。
“抱歉,我还是做出了伤害你的决定。”梁蘅说,薛煦摇了摇头:“我知道大师兄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跟他以后都不会再有可能了。”
梁蘅叹了口气:“你一向聪慧,想事情透彻,我不劝你,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理解和支持。”
***
入夜后,方景宏提着两提点心,其中还有蜜乳糖,准备翻墙进入侯府。
刚至墙边,看到早已等候在此的丁子。他疑惑:“嗯?在这做什么?”
丁子道:“等方统领,侯爷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入侯府,这是侯爷让我交给您的东西。”
丁子递上去一张纸。
方景宏拧眉接过,为了不引人注目,丁子并未打灯笼,不过今夜月明星稀,贴近了还是勉强能看到白纸上的黑字。
方景宏展开纸张,只看一眼,整个人都怔住了,只见纸张右侧竖排赫然写了三个大字“和离书”。
“阿煦呢?我要见他,我要问他什么意思,我不同意。”方景宏剩下的内容一眼没多看,直接将和离书撕碎揉成一团扔了。
丁子伸手拦住他,见他要施展轻功,快速开口阻拦:“方统领,主子说了,你若是想逼死他的话,你就去找他。”
方景宏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主子不想见你,你还是先回去吧,我看主子那态度不像开玩笑。”
丁子并不清楚薛煦跟方景宏之间发生了,今日见薛煦从禁军办事处出来时就不对劲了,叮嘱他事情的时候更不对,他从未见过薛煦这般决绝。
他的眼神中没有留恋,只有仇恨。
“丁子,你告诉我阿煦到底怎么了?”
方景宏上前一步,他比丁子高大半个头,一下子挡住了丁子眼前所有的光亮。丁子有种被关进小黑屋即将被严刑拷供的错觉,那种威压让他不由咽了下口水:“我、我也不知道,主子回来给我交代完这些后便去了祠堂。”
“祠堂?阿煦去祠堂做什么?”方景宏问。
不年不月的,又不是二老忌日,他总觉得薛煦出了什么事,而且此事与他有关,否则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要和离。
他想起薛煦下午离开的时候态度就发生了变化,薛煦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主子脸色很不好看,特别冰冷,我哪里敢问。”丁子说,“反正方统领最好还是不要去找主子,我看主子那态度可不像开玩笑。”
方景宏看向侯府,不过被高墙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
阿煦,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方统领,还有一事,主子叫我告诉你,你多派些人按照保护芳长公主,她有危险。”
大郢朝立嫡不立长,难怪芳长公主暗指褚辰璠的太子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即便大家不知道前皇后乃是太后所害,只要暴露出方景宏的身份,他同样有争皇位的机会。
这个机会是晟王那些王爷没法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