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莺(第3页)

“父皇他……很爱母后,但也只爱母后。当年母后生下皇兄时便落了病根,后来又生了我,亏了身子,因为这个,父皇他并不喜欢我和皇兄,在他眼中,我们仅仅只是两个继位的工具而已。”

楚曦岩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秋禹钧又继续讲:“后来,母后薨逝,父皇走火入魔,也随着母后去了,只留下悬而未决的皇位。”

“当时的朝堂上,多数还是支持皇兄的,他本该顺理成章地即位,却偏要对我赶尽杀绝。”

秋禹钧的手指掐进小狐貍的皮毛,痛得他叫了一声,对方这才像反应过来一般松了手,道了声“抱歉”。

“父皇走后没多久,他将我骗到宫中荒殿,将我推下了枯井,又用术法封了井口。”

他长长地呼了口气:“那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没出息地哭了许久,却没有任何人来救我。于是我明白了,若是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变强,必须往上爬,必须争到那张王座。”

“我顺着枯井兄发现,不敢去名门正派拜师。”

“后来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我去修了那些旁门左道,再突破了蛊术的桎梏,一步步变强,直到最后将那个人从王座上拉下来,再坐上去。”

“至于那只毓莺……”说到这时,秋禹钧顿了顿,“我回来月华宫后,发现他还等在承渊殿里。他娇贵,可这十几年无人去管他,也不知是如何活下来的。”

“但他当时好不容易等到了本座,却不肯再认我了。宁肯飞来这后山,也不愿再与我相见。”

故事讲完了,秋禹钧没再说话,楚曦岩也没有动作。

城中的百姓又燃起了烟火,沉闷闷地在天上炸响。北风似乎刮的更猛了,吹的洞内火焰摇曳,火光明灭。

楚曦岩起初还存着个听故事的心思,听完后却觉得内心五味杂陈。

如今乃至往后百年中风光无限的魔君,原来也曾是个爱笑爱闹的天真稚子,也曾从山巅跌进污泥,又自深渊爬上云端。

他大约明白了秋禹钧为何会忽然想同他讲这些。

他贵为皇子,少时自是无忧,众星捧月。可长大之后却是众叛亲离。

他得到了那张王座了,可他也只剩那张王座了。

父亲不在意他,亲兄长要除他,亲叔公要算计他,甚至养大了自己的先生,他也不敢去见他。

唯一同他过去还有些联系的,竟只剩了那只毓莺。

可那鸟儿守了承渊殿十几年,等的却是曾经那个天真的孩童。但幼时的单纯稚子早就不在了,那鸟儿如今也死了。

于是在魔君身边,也就只剩了这只狐貍还能说说话。

只是楚曦岩心里尚还有些不解。

秋竹筠既然想除了秋禹钧,为何不直接杀死,反而要多此一举将他关进枯井里,他难道不知井下有暗河吗?

可这疑惑他终究还是没表现出来,他看得出秋禹钧情绪的低沉,实是不想再揭人伤疤。

且这众叛亲离的滋味他是最懂的。

秋禹钧还在一遍一遍地抚摸他的毛,从后脑一直到狐尾。小狐貍忽然在他怀里动了动,继而钻了出来,湿漉漉的唇吻触到了他的额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这是在安慰他。

秋禹钧眸中忽然有了热意。他将狐貍搂进怀里,苦笑一声:“谢谢。”

“你这么好,之前养你的人怎么忍心将你丢了的?”

楚曦岩心头一动,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们是怎么忍心丢了他的……

久违地,楚曦岩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