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境(第3页)

但他们的六师兄少年心气,竟瞒着师尊偷偷跟了过来。

两个人的低声交谈还在继续,楚曦岩耐不住好奇心,咬了一口手里的奶皮酥又继续听,却不料身侧忽然压上来什么,一转头——

正对上秋禹钧凑的极近的俊脸。

楚曦岩一愣,咬着奶皮酥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张口咬住了点心的另一端,笑着得意挑了挑眉。

楚曦岩赶紧咬掉了自己嘴上含着的那部分,他直觉自己若不这样,眼前这人极有可能下一口就咬上他的唇。

以这人性子,在这大堂里当众亲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最开始那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秋禹钧去哪里了啊……楚曦岩懊恼地想,但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变的这么……不知廉耻!

见楚曦岩红着耳根转过头去,秋禹钧方才被这人因醉心八卦而忽视的郁闷也消散不少。他咬着剩下那截奶皮酥嚼进嘴里,甜甜的,味道果然不错。

咽下之后又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见楚曦岩面含疑惑与戒备地转过头来后,却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用下巴点了点堂内中央的方向:

“喏,幻伶戏还要不要看?”

楚曦岩愣了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中央的戏台上,伶人与幻术师都已准备就绪,袅袅仙雾凭空腾起,叫那一小方天地转瞬换了样子。

他方才沉迷八卦,居然忘了之前老板娘告诉过他们,今晚这摘星楼里有幻伶戏能看。

今晚这出戏目十分经典,乃是无方境内流传不知多少代人的一折民间故事改编而成。

戏里讲的是一对师兄弟的故事。

这对师兄弟师出同门,又年龄相仿,但在天分上却相差了不少。少年时还好,待年岁一长,修为也跟着拉开了不少差距。可他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却丝毫未受影响,不管是降妖除魔还是听授课业都要挨在一起,甚至关系好到要同席而坐、同榻而眠。

可过了没多久,天分极高的师兄突破了关隘,得道飞升,去了那九天仙庭。师弟则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也要努力修行,不让师兄在仙庭等太久才是。于是先前每日黏在他师兄身边的小师弟勤恳苦练起来,终有一日也触及了飞升的门槛,去往了仙庭。

但这师兄弟在仙庭团聚后却不似在凡间那般亲热了,千百年未见的时光将这两人都磨成了陌生的样子。他们各自偏居一隅,不去见、也不敢见对方。

直到人间降下一场罕见的灾祸,叫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师兄弟二人也因此又一次聚在一起。而关于要不要下凡去解此灾,这二人却起了分歧——

师兄认为此等灾祸哪怕赔上性命也难以化解,此行太过凶险,还得多做打算。师弟则觉得身为仙人拯救世人乃是理所应当,何来犹豫之说。

两人争执许久没有结果,最终师弟一人入了凡间。

但那灾祸当真如师兄所说,仅凭他一人之力难以化解。但即便意识到这一点,他也没有退缩。

可这样做的结果便是,待师兄放不下心来凡间找他时,只见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灾祸最终还是化解了的,但付出的代价却是两名仙人的陨落——

另一个,自然便是那位师兄。

直到最后,师兄才在那尸体上看清了他小师弟过去时的影子,原来他两人谁都没变,师弟还是那么莽撞又天真,惹出祸来总得要他这个更沉稳的师兄来兜底。

这次也是如此。

灾祸被彻底镇压,师兄弟两人的尸体在死后化作了两座紧挨着的山峦,世代守望着这世间。

……

一折戏结束,台上幻境中的两座山峦渐渐化作白雾散去,戏里扮演师兄弟的两名伶人自幻境走出来,向台下人规矩行了一礼便退了场。

台下之人却俱是还未曾从这戏里走出来,个个唏嘘不已,扼腕长叹。

不过楚曦岩是个例外,这家伙的思维方式或许和常人不大一样,看完这戏他没什么大的感想,只转头问了身边人一句:

“飞升之后的仙人……也会死?”

仙人可都是已经到了长生不死的境界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求个飞升?

还有,死人怎么变成山啊?

这戏排的还真是不严谨。

身边的秋禹钧方才专注于剥栗子,没怎么注意这戏,如今被他这话问的一时无言,只能干巴巴接上一句:“民间故事,要求别那么严格……来来来,喝茶,吃栗子,不然凉了。”

台上戏目一折结束,一折又接上,栩栩如生的幻境叫人仿若身临其境,方才还沉浸在上一折戏的悲伤里的台下观众很快便又被新的故事吸引,时而放声大笑,时而涕泗横流。

也正因如此,没几个人注意到从楼上一间隔间旁边站着一个少年,他一身月白色衣袍,腰配环玉,面上有些婴儿肥,头上生着一对珊瑚状的银色小角。

这样装束,叫人很轻易便能认出其身份,便是先前那段八卦的中心——苍南派六弟子,应麟。

他出来时有意收敛了气息,酒楼内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本应显眼的存在,除了楚曦岩和秋禹钧。

但楚曦岩一门心思正放在台上的剧目里,秋禹钧一门心思放在身边人身上,两人即便注意到了他,也没有分出多少精力去关注。

这小蛟龙紧紧蹙着眉,唇角往下撇着,看上去心情十分不好。他在二楼呆呆立了没多久,转身三两步便出了楼,刚一触到湖边水便“咻”一下化作原形钻进了湖底。

原本威严修长的龙身盘成一个标准的圆盘,尾巴一甩一甩,他趴在水底一块石头上开始咕噜噜吐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