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 172 章 助攻?
吵闹的朝廷一时落针可闻。
说话的是已故薛阁老的学生,张言时,他继承了薛阁老的主张以和为贵,用一些财物女子,换取边境的安宁,在他们看来,是非常值当的。
张言时双眸里全是晦暗,青华园最擅投机取巧、标新立异。
他最敬爱的师尊,就是因为吃了青华园的冰淇淋,一病不起就此辞世。
薛家是一群扶不起的烂泥,不想着为亲爹报仇,却为所谓的家业,争得脑浆子都要打出来,不时闹出丑闻,成了上京城里的笑话。
没关系,他算是尊师的半子,他会让青华园为尊师陪葬。
青华园不是号称最擅推陈出新么,就让他们到地下弄些新巧的玩意,取悦师尊去。
站在后排的卢雪樵猛地擡头,他不明白,南安府的青华园偏安一隅,新入阁的张大人,为何如此针对青华园。
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他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尊师,同样位列第一排的张贤齐。
张贤齐冷笑一声,讥讽道:“可笑,强盗抢了你的田地,作为聘礼要你把女儿嫁给他,还要求陪嫁珍贵的粮食布匹,张大人真是好性儿!”
张言时不紧不慢辩驳:“皇上,金人不懂礼节,求婚的方式是粗鲁了些,我们要能理解。
再说,冤家宜解不宜结,结亲总比结仇好哇。不然呢,和金人打么?我们打得过吗?”
上坐的皇帝沉默了一瞬,看向另一侧的武将:“郭爱卿,若交战,有几层把握夺回三城?”
被他点名的郭志城,出列躬身答应:“皇上,卑职也是才收到军报,边城情况实在不知,不敢轻下判断。”
“但卑职以为,金人来势汹汹,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和不和亲的问题,是堵截金人,加强边境防卫,免得金人嘴上搪塞我们和亲,但实际上继续南下攻打犯边。”
“而且,去冬雪灾,金国在我们北面,受灾更是严重,听说冻死了无数的牛羊,估计金人已经没有粮食,所以南下抢夺,若真的送去大批粮食和刀剑,只是为对方增加军备而已。”
年轻的皇帝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那就依你所说,调北路军北上,援助边城守军,势必挡住金人的攻击!张贤齐张时言两位爱卿,共同领协户部,调动军粮,保证大军的后勤供给。
和亲一事,待战局明朗再议!”
郭志城大喝一声:“末将领命!”
皇帝一锤定音,张时言面上晦涩不定,转念又想,筹备军粮,里头可以做的事情就很多了。
下了朝,户部尚书寻到张贤齐和张时言,弓腰行礼一脸苦涩:“两位大人,去岁雪灾,已经减免了不少地方的税赋,户部现在是一文钱都没有,我,我从哪儿弄军粮来啊!”
张时言意有所指:“可不是,你们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们现在穷的叮当响,哪里有钱打仗!哎,可惜那些武将一意孤行。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皇上命我等统筹后方粮草,定要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户部尚书在心中翻白眼,面上恭敬:“大人所言极是,所以,我们该从哪弄粮草来呢!”
张时言呵呵一笑:“早朝的时候不是说了么,百姓受苦,但是商户赚得锅满瓢盆,特别是那个青华园,与民争利,手里又是卖铁又是卖盐的,让他们出便好了嘛!”
户部尚书瞠目结舌,国家军队行动,让商户出钱出粮,这有些说不过去啊。
张贤齐冷哼一声:“张大人莫要公报私仇的好,人家青华园不过一个名不见传的小商行,哪里有你名下的兴隆船行体量大,要我说,这便是你们船行出钱出力的时候了,皇上定然会记得你的好。”
张时言讥笑:“大人糊涂,兴隆船行是我们本家的,可不是我的,我说话哪里作得数。你只看到兴隆船行体量大,你却没看到船行一年要养无数的人,跑商赚的钱还不够发放薪水的。”
“哦,不够发薪水,所以兴隆船行的上下伙计,全靠你养着?”
张贤齐言语犀利,暗指张时言贪污受贿。
张时言怒喝:“张大人,你老年纪大了,记性差了,是不是忘记,我张家乃是百年世家,会差这点银子么,真以为我做官和你们一样,指着这点俸禄过活啊,我做官是为了报效朝廷,感谢先皇对我的知遇之恩!”
他暗讽张贤齐出生乡野没有见识,是专营茍利之辈。
户部尚书贴在墙上恨不得自己当场耳聋,两位大佬吵架,他立在中间左右为难,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张老大人,张大人言之有理,户部现在空的能跑耗子,实在弄不到钱粮,不如让商户出力。”
他转身对着张时言:“张大人,大赵是我们所有百姓的,人人都想上前杀敌。让青华园一家商户出力,其他家也不答应啊,不如让每府的商家自愿报名,出钱出粮,做得最好的三家,授予皇商称号,齐心协力共度难关,你们看,怎么样?”
张贤齐不愿多生事端,张时言也不愿青华园一家出风头,这计策正好符合他的预想,勉为其难算是点头。
青华园原本在上京,因为做出的橡胶枕、橡胶床垫微微有些名气,最为广之的还是兴隆船行。今日朝上这么一闹,不少人悄摸摸打听青华园到底何方神圣,竟让最年轻的阁老张时言恨得牙痒痒。
了解后的人们恍然大悟,哦,原来青华园不仅有橡胶枕,还有味道纯美的井盐,美白效果奇佳的神仙水,连夏日最受欢迎的冰酪也是他们家先做的……
不查不知道,远在天边的青华园的产品,已经悄悄在千家万户落了脚。
南安府的刘青青看着账册上突然拔高的销售额,大吃一惊,悄悄打探了一番,多出来的份额,竟然是其他州府跑来进货的商人。
又得了卢雪樵提醒的书信,才晓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位高权重的新鲜出炉的张阁老。
也是阴差阳错,张阁老本意是打压青华园,却不知,自己在早朝上的发作,却让青华园火了一把。
世人可不管你主家是谁,只管好用便宜,用过青华园的产品,对青华园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到杂货铺子买东西的时候,习惯问一句有没有青华园的?
商人跟着风向动,瞬间涌入南安府,大批量购买运货。
彼时已经三月,她正在田间看着短工收获地里的土豆,这一季土豆因为喝够了雪水,个头格外的大,实在的土豆捏在手里,让人心里踏实。
她看着书信上卢雪樵的金钩铁画,心情很是沉重,战争,终于还是来了。
刘青青拉住准备稻种的父亲:“阿爹,不种稻谷了,所有土地,全种土豆!”
刘有山愣了一下,看到她眼里的愁闷,终是没问出口,哎了一声。
过了几日,便有衙役上门通知,三月十五午时,请青华园的主事,到府衙一聚。
转眼到了三月十五,郭守云和刘青青换了苏氏新做的短装,并排并肩步入府衙花厅,里边已经坐了许多人,她打眼一扫,全是南安府有名有姓的富商豪股。
大家相互寒暄交流眼色,看到两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夸赞两人精气十足,郎才女貌,相宜得章。
等了约摸一刻钟,温如初姗姗来迟,他面上满是疲倦:“今日召大家前来,是有事相求。”
大家诚惶诚恐,连道不敢。
温如初继续道:“你们都是耳目灵通的,想必已经知道大概。”
“大年初一,金人犯境,一夜之间攻占我们边城三城,皇上当机立断,调兵遣将,将敌人挡在了山河关外,只是,战事如今胶着,敌人在城外安营扎寨,我军也无力外出驱赶,两方对峙,朝廷高层已经在谈议和一事。相信不久后,就能将此事完美解决。”
“现在的问题是,去年雪灾,朝廷为了赈灾,国库没有余粮,此战完全靠各州府商户出钱出粮,所有州府轮流负责守边战士的军备,现在排到我们南安府。”
说完这些,温如初低头喝茶,留一点空白给大家消化消化。
花厅里一时之间落针可闻,大家心里暗暗叫苦,嘀咕衙门报到,果然没好事。
刘青青和郭守云对视一眼,朗声询问:“大人,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们也想为前线的战士献上一份心意,只是,不晓得是个什么章程?”
温如初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放下茶杯续道:“朝廷也不会让你们平白出力,待事成之后,最是尽责的三家,御赐为皇商。所有商户,都列在功劳薄上,名字载入史册,广发全国,让全国百姓知道你们的善举。”此言一出,花厅里的气氛顿时热烈了些。
粮商李老板:“大人,我仓库里还有些许余粮,约摸百担,早就想捐给前线的战士,苦于没有门路,今日算是来对了!”
开钱庄的王掌柜:“温大人,我家女眷心疼前线的战士,攒了白银一千两,欲献给战士们,劳烦您帮忙转送!”
最大的绸缎铺子孙东家:“大人,我们家开布行的,打算为将士们每人做一双鞋,您看可以吗?”
……
一听说能把自己的商行登记在功劳薄上,名字永载史册,这些商人们全都积极报名,勇于捐献,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名字被写到后面。
温如初幽幽加了一句:“到时候排名按照贡献额度从大到小排序!”
粮商李老板一拍脑袋:“啊哟,大人,我想起来,我城郊仓库装满了新收入的土豆,那个可以吗?”
钱庄王掌柜咬着牙:“大人,我悄悄藏了一万两的私房钱,给战士们充作军费罢!”
绸缎铺子孙东家恼怒的看着前面加码的两人,不敢落后:“大人,北边现在还冷呢,我们家收了许多棉花,不如为每位将士做身棉衣,抵御寒气!”
……
温如初不停的点头,师爷史居正在一旁刷刷刷记录,等大家轮流捐了一遍,才发现青华园不动如山,一直没有开口。
有人打趣:“哟,刘掌柜,你不是说匹夫有责么?到了真刀实枪的时候,是不是就要当王八,缩在壳里啊?”
郭守云瞪了这人一眼,正要怼回去,被刘青青拉住,她悠悠一笑:“诸位掌柜,你们捐献的物资,是打算怎么送到前线去呢?要知道,这里距边城有一千里路呢!”
众人一愣,物资怎么送到前线,这不是衙门的事情么。
一想到衙门里那些小吏雁过拔毛的性子,顿时不放心了。这些物资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不要被损耗了去。
孙掌柜急了:“哎哟,刘掌柜,你有话直说就是!”
刘青青笑笑:“这次皇商名额,我们青华园就不跟你们抢了,只要你们出成本费,我们青华园不赚你们一个铜板,修一条从南安府到边城的铁路,帮你们运送物资,如何?”
钱庄王掌柜冷笑:“不过万两银子,我打发人亲自骑马送去,哪里用多少成本费!”
粮商李老板倒吸一口凉气,他的粮食骑马不现实啊。
孙掌柜急了,要不把棉鞋棉衣也换成银子?
刘青青意味深长道:“王掌柜糊涂,这是一次性的买卖么,你就不想在边城开个王氏钱庄么?
李掌柜,你送了南安府特有的土豆去北方,要不要带点北方的粮食回来,听说他们北方的高粱和小麦很是便宜呢。
孙东家,金人擅养牲畜,皮毛极多,要是弄到第一手的优质皮毛放在你们绸缎庄里,你觉得会如何?”
被点名的几个商贾沉默了。
王掌柜肚中扒拉了一下,边城现在不太平,不适合开新的钱庄分号。
李老板心热不已,他早就眼馋北方的面粉,苦于没有路子弄来,若路途遥远,运费都比面粉价格高,还有被打劫的风险,现在呢,不怕了,有朝廷打底,哪个不长眼的土匪敢动军需,若打通了这条路,以后他从北边运麦面回来卖,再运稻米去北面,双赢啊。
腹中坐此打算,面上却是一脸不赞同。
谈生意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一会再压压价。
若李老板是心热,那孙东家就是迫不及待,天知道他为了弄到上好的皮毛,受了多少委屈。
自己头铁去进货,不小心遇到土匪,差点性命不保,花了大笔银子才捡回一条命。
从其他商行那里进货,价格实在太高,没多少赚头,还要求爷爷告奶奶当孙子。现在呢,他能借着朝廷这股东风,借着青华园的铁路,直通边城,那里皮毛多不胜数,便宜完整,啧,今日实在来对了。
他立刻举手赞成:“具体说说,怎么个修法?”
刘青青寥寥而谈:“我仓库里有许多压制好的铁路磨具,只要简单的把地面修建平整,就能把磨具拼装在一起,快速修通,比修路还快捷。”
她看向温如初:“因铁路贵重,需要朝廷的支持,颁下律条,不得以任何理由偷窃损坏铁路,违者杀无赦。
还需要其他州府的支持,把铁路经过的土地地契办到我们青华园,否则以后扯皮,不让马车通过,那就是白费功夫了!”
温如初眼睁睁的看着常安县到南安府修通铁路后,百姓生活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对这条贯穿半个大赵国的铁路,会对大赵国带来的经济影响,据以厚望。
温如初点头:“你放心,这条路功在千秋,我会上报朝廷,全力支持。”
刘青青看着在座的商贾,代表着南安府最有力量的一个群体,她道:“这条铁路约摸一千里,修建费用约摸三百万两白银,青华园一家吃不下,所以,邀请你们一起入股,铁路修建成功后,自家商队通过铁路运货,优先通过,过路费九折。赚取的过路费除了道路维护运营开销外,年底按照占股一起分红,如何?”
今日来了大约三十人,一人平均出十万两,这件事便算成了。
刘青青说完后不吭声,让大家自由思考。
钱庄王老板有些心热,但担心此事的风险,顾不得还在上面的温如初:“刘掌柜,你就不怕朝廷失利么?”
这话不太吉利,在场的人不善的看了他一眼。
王老板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我也巴不得立刻把金人赶走,可是,我们大赵的军队打不过人家金人也是事实,才会一直派公主和亲,陪嫁大量嫁妆。”
表面上是嫁妆,谁不知道,那是拿钱买平安。
刘青青顿了顿,真诚的说了自己的想法:“王老板,我也不知道大赵能不能赢,我不懂这些。只是我知道,若山河关破了,金人长驱直入,我们将和已经被攻破的三城百姓没有区别,沦为金人奴隶、口粮。到时候命都没有了,这点子身家留着又有何用。
所以现在,我想帮忙,想让大赵赢得这场战争。
我不会打仗,只会种地,所以把家里的田地全换成了高产的土豆,希望到时候能让军士们吃饱,我还会修路,所以想着修一条铁路,能把我们手里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送到边疆拼命的战士手中,让他们知道,有人记得他们在拼命。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激动的演说,刘青青用柔和的声音,讲诉着自己内心最朴实的愿望-和平,也讲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谁不想安安心心过日子?谁喜欢提心吊胆当丧国奴?朝廷没说,但是在座的都有自己的渠道,破城的三撑百姓什么下场,他们自然有耳闻。
听说金人冲进城后,见人就杀,哪里管你是三岁稚儿还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妇人。
他们总觉得边城离南安府很远。
真的很远吗?
在铁骑下,若最大的阻碍山河关都挡不住,还有什么能挡住他们的步伐?
李老板拍着桌子,眼角含泪:“说的对,命都不在了,这些钱要了做什?蝼蚁尚且一战,我再也不想交人头费凑嫁妆了,我们和金人拼了!”
“这路我出三十万两,入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