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师父
小棠最终还是找到了住处,她在去安济坊的路上遇到了田生,他二话不说就将她领回了自己家。
田生才十七岁,他曾在县衙当差的父亲两年前因病去世,他便顶了父亲的缺在县衙当了名捕快。他还有个兄长,叫司马路生,早就成了家,父亲去世后在妻子许氏的怂恿下与弟弟分了家单过,所以如今,田生与他祖母陈氏、娘亲王氏一同过活。
知晓了小棠原来是个女子,田生和陈氏、王氏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热情地接纳她住下。因为从前将她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仙看待,是以先前两天,陈氏与王氏都小心翼翼、恭敬有加地捧着小棠,不过后来见她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性子又随和率真,便慢慢地当成自家小辈对待。小棠和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倒也其乐融融得真像一家人了。
不过这样的景象倒看红了一个人的眼,那便是许氏。当初她闹着要与婆母、小叔子分家,不过是看老的老、小的小,老的常年请医吃药,小的又尚未成家,司马家虽不是什么穷苦人家,但也算不得富裕,这样折腾下去怕是要连累自己受苦,这才强着分了家。
谁曾想这两年过下来,自己并没有原先想的那样蒸蒸日上,反倒还因为路生的呆板无能,做的两桩小生意皆赔了本,不谈分家所得,连自己的嫁妆都倒贴了好些进去。反观那边,亦没有愈发穷下去,依旧稳扎稳打地过着。如今又来了个女子,据街坊说,那女子既貌美又有本事,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又大又沉的木箱子,里面尽是些金银珠宝。自这女子来了之后,那一家子吃的用的都是酸枣县最好的,同以前相比简直一天一地。
许氏急了,又听得人说那个女子是要和田生成亲的,就愈发坐不住了,三天两头地以探望太婆为由往田生家跑,一看还真是这么回事,就鬼迷了心窍般动起了不该动的心思……
终于出了正月,一声惊雷,唤醒了蛰伏了整冬的草木虫兽,虽然天还未真正和暖起来,但是偶尔在料峭春寒里出现的零星绿色,则彰显着即将到来的勃勃生机。
农耕社会,一年里收成的好坏几乎全靠天定,真正是靠老天爷赏饭吃。是以每年立春之后,自宫中至府、州、县皆要举行一系列的祭天仪式,造土牛而后以五色彩杖鞭之,祈求这一年风调雨顺、丰兆富足,谓之“鞭春”。
这一日,林琮主持完今年的鞭春仪式便匆匆离开了,留下县衙其他人等与百姓们继续祈祷欢庆。他先是到集市上买了些点心,而后再走不远便到了城北老鸦巷一户人家门口。
“林大人。”屋主开了门,见了林琮也并不惊讶,显然从前也见过面。
林琮在主人的引领下进了屋子,随手将带来的点心放在案几上,开门见山地道:“赵先生,晚辈上次相托之事,不知先生思虑得如何了?”他姿仪端方稳重,态度却极恭敬。
对此,赵惠人刚毅的脸上微露犹疑,虽然考虑了这些日子,至今还是没有能下得了决心,毕竟,重进官家的门对他而言是一件前途未料的事,若是再重蹈覆辙……
林琮心下明了,向前倾了倾身子,言辞恳切地道:“实不相瞒,上一次来找先生前晚辈已对先生进行了多方的了解打听,还望先生见谅,不过正是由此晚辈知道先生不管验生还是验死都技艺超群,更难得品行端正、刚正不阿,不屑与宵小为伍,也因此得罪了权贵,这才离了县衙当起了行人。晚辈知道先生怕什么,不过是怕晚辈亦是昏庸无能、徇私枉法之辈,又得逼着先生做些违心之事。”
闻言,赵惠人一连道了几声“不敢”,他本就有几分动摇,又见林琮接连两次亲自上门,诚心可见,几乎就要应下。只是想到从前的事情,不由地叹着气道:“大人诚心,在下本不该再推辞,实在是……实在是怕了……”
只听林琮道:“先生放心,晚辈虽不敢自比先贤圣人,但是自认为人做事问心无愧,且在此向先生保证,若先生再次出山,肯为酸枣县县衙仵作,晚辈定会秉公执法,绝不威逼先生做那颠倒黑白、草菅人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