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第2页)
许氏咬着牙,再也无颜去看他们,恨恨地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小棠走遍了酸枣县县城,认认真真地看,仔仔细细地听,她来这里三年了,却一直像个匆匆过客,从未好好地看一看这个地方。
不一样的时空,却是一样的烟火凡间。
前几日许氏的这一闹,让小棠意识到,田生家是不能再住下去了。或许,她真的应该好好适应这里的民生世态,不管能不能回去,至少要过好眼下的每一天。
初春时节,气候反复,常有年老体弱之人经受不住而去世,是以近来小棠和师父相继殓了几具这样的尸体。这一日,广泰楼掌柜陈方的家仆来请,说是陈方的母亲殁了,烦请他们前去相帮。
广泰楼是酸枣县首屈一指的酒楼,自太宗朝起就开始营业,先时只是城郊一个供脚夫、挑工等人歇脚的小茶肆,后来才慢慢发展壮大,点心、菜品做得极好,后来因榷酒制放开,它又取得了酿酒的权限,自酿的白羊酒闻名遐迩,据说还曾作为御品进贡。
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广泰楼业大,家却不大。陈方夫妇均年将不惑,膝下仅有一女,再加陈方母亲,家中仅四口人而已,如今母亲又去了,真可谓人口凋零。
小棠和赵惠人到丧家的时候,死者已经沐浴过了,衣服穿得很是齐整,想来家中有知晓丧仪人。陈方虽然没有哭,但是目露悲戚,面色很不好看。他的妻子王氏瘫在床榻边,哭得跟唱戏一般,时而高亢,时而低徊,但此等功力的哭丧水平在小棠所见的人里只能算中等。王氏身侧跟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身量尚小,样貌并不出众,许是头一次直面死亡的缘故,她紧紧地拽住母亲的手臂,显得有些害怕,低着头,不敢去看祖母的尸体。
过了一会,几个力壮的仆人将尸床擡了来,小棠给他们指了摆放的位置,见这边擡尸体只有师父和陈方,忙跨步过来帮忙。
小棠擡着老夫人的肩颈部,虽然身下有床单裹着,老夫人的头还是微微晃动着,原本遮住脖子的衣领便往下滑了一截,脖子就整个地露出来了。小棠扫了一眼,见死者的喉部靠上的位置微微鼓突,好似有什么东西塞在里面一样,但又不十分明显,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她心下起疑,不过又想在来的路上仆人说老夫人常年瘫痪在床,许是生病引起的脖子肿大吧。
这一分心,小棠的手上的劲儿便不那么足,老夫人的头往下垂了一点,恰巧脸颊碰到了小棠的手,她心中一凛,忍不住盯着老夫人的喉部又多看了几眼。
尸体停妥当了,家眷们又都围过来。小棠趁机向师父使了个眼色,赵惠人会意,开口道:“小棠你过来,早间交待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师徒二人来到院子里一处空旷的地方,赵惠人问:“可有什么不对?”
这事毕竟没有十足的把握,小棠有些迟疑,便皱着眉头,边想边说:“师父,我觉得这老夫人死得有些蹊跷。”
“哪里蹊跷?”
“我方才见她的喉咙似乎有东西梗在里面,况且仆人曾说她是在早上死的,这都快中午了,天又这么冷,她的体温还没有完全冷下来。”小棠扫了一下屋里,压低了声音道。
赵惠人神色凝重,炯目幽邃,深深地呵了一口气,问小棠道:“丫头,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小棠怔了怔,知道了他的意思,刚要开口,突然屋里一声厉喊,引得二人看去,只见王氏又开始哭起来,其哀伤之情更胜方才十倍,几乎整个身子都扑在了老太太身上,旁人连忙劝上来,哭声才渐渐低下去。
师徒二人又收回视线,小棠望着师父,眼眸如墨,似漆光点点:“我说啦,就跟着师父。”
赵惠人心中甚慰,转而坚决地道:“既如此,你现在就去找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