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旧事夜气方回

隐情(第2页)

眼下这种情形,田生哪里会是刘利的对手?他一心想着维护小棠,被刘利这般一激,自然又急又气,猛地起身,右肩却被人用力摁住,他疑惑地扭头,却是赵惠人,心里登时觉得有了倚仗:“赵先生……”

赵惠人盯着刘利,眉目间尽是集聚的怒气,不过一息的功夫,刘利的眼神开始闪烁,这便是已经失了同对方对峙的底气。

“你不用在这里含沙射影,自从小棠进县衙,你便处处挤兑她,方才你所说究竟是不是她你自己心里清楚。舌头底下压死人,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你凭什么要这么编排她?”赵惠人握拳反敲着桌面,依旧盯着刘利说道,接着他环视四周,目光在孟旸身上停留了一会:“你们不是想知道小棠以前是做什么的?又是怎么拜我为师的?我现在告诉你们……

“她自流落到酸枣县,无依无靠,无衣无食,没有公验,就是想做苦力也没有人敢收留,所以只能在昌桥瓦子一带混口吃的,可便是乞丐也是拉帮结伙的,欺她是个生人,以她怎么可能任人欺辱,便索性去了花蛇岗。”

“花蛇岗!”好几人不约而同惊呼着。

这地方光听名字就足以令人生畏,要知道,花蛇岗可是个常有大蛇出没的乱葬岗!此地除了些无名孤坟,就只是一些家境贫寒人士的归葬之所。

“她靠吃祭品活着?”孟旸轻声问。

赵惠人点点头,并没有告诉他们小棠藏身花蛇岗,更是为了找一样东西:“她想寻个活路,见我是个殓师,便要拜我为师,我自然不肯,她就在那守着我,每次我随主家去埋葬死者,她便跟着忙前忙后。直到那次狗耳巷朱家大火……”

提到朱家大火,众人记忆犹新,又都心有余悸,朱家深夜起火,火势凶猛,营救不及,全家五口皆葬身火海。

“当时傅捕头也带人去了现场,你们也都瞧见了那种惨状,遍地狼藉,连尸首都无法辨别,其中还有一个老人、两个孩子……本该你们同我一道收殓,可是当时你们谁敢动手了?最后是谁帮我挖出的一具具焦黑的尸首?你们怕,便是我心里也发怵,难道小棠她不怕吗?一直到事情了了她才吐了一地,她腹内空空,吐的都是苦水……”

众人都沉默了,当时的场面太过混乱,谁也没有留心有这么一个忍着心中的惧怕而忙前忙后的小人物。

林琮敛眉,不知为何,眼前竟浮现出那在煦日下露出验尸格目之外的半张脸来,突然,他早已痊愈的腿上似乎又隐隐痛了两下。

“刘捕快,”赵惠人方才闪过各种情绪的四方脸上此刻仅剩下些许轻蔑,“我记得你当时也在现场……”比之方才刘利对田生的轻蔑,这种才是能插入人心的利剑。他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道:“就是那次之后,我才收了她为徒。”

这时,他突然侧耳,听见了小棠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便稍稍收了声,几乎是咬着牙道:“我把话撂这,以后你们谁再敢编排她,休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小棠便小跑着进来,手里抱着大包东西,见屋里气氛有些不对,便好奇地问:“咦?怎么这么安静?哈!莫不是等我开饭?”又见她师父面色似有不虞,又问:“师父,你怎么了?”

赵惠人虽面色稍缓,但毕竟心中依旧有气,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倒是孟旸抢先道:“嗨!方才大伙又说了一会案情,你师父和刘捕快看法不同,论了两句,没事!”

衙门里多直爽刚强之人,相互之间意见不合呛两句是常有的事,小棠不疑有他,打开手中的纸包,竟是造型别致的各色糕点:“妙婵从家中带的,都是她娘亲手做的,可好吃了!大家尝尝。”她绕长桌一边分发一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