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旧事夜气方回

坏事(第2页)

经过他的提醒,小棠看着被她睡得皱巴巴的衣服,脑中断断续续想起了昨日酒后发生的事情,心中不免懊恼,可是后悔不是她的性格,怎么弥补才是她现在亟需考虑的问题。

她坐在窗下,凝神静气想了一会,暂时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就起身更衣洗漱,然后将衣服洗好就上衙去了。她本想顺道去辨明堂给林琮道个歉,奈何他不在,只好先去刑房。近日不忙,除了田生几乎都在,不等她开口相询,小金子主动告诉她,早间田生是来了的,后来他嫂子许氏急急地将他找回去了,看她哭得不管不顾的,怕是家里出了大事件。

莫不是又要使坏?小棠怕田生吃亏,向众人招呼了一声便往路生家去了。到了路生家才发现这次倒是自己多虑了,虽然那场景和上次许氏意图攀扯田生时差不多。只见许氏双目红肿,显然是哭了许久,见了小棠也不过瞥了一下,依旧是哭,王氏还是耐心地劝,太婆也来了,虽腰直体正地端坐着,看面色倒是几分急怒几分烦燥。

未见田生,小棠四下张望着,听得太婆道:“田生去找他大哥去了,那畜生不知发了什么失心疯,把家里所有能搜刮到的细软裹了一包,跑了!如今也不知缘由,又不知方向,田生也不知上哪里找去……”

这话原本是想请小棠帮着想办法,可在许氏耳里却不是一回事,她撒着性子,不管不顾地哭嚷道:“不知道上哪里找也要找!人说十个指头有长短,但是你们也别太偏心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就不找了?虽然分了家,他也是你们司马家的长子,要是在外头惹出什么祸事来,我看你们谁能跑得掉?再说了,田生才十七岁,毛头小子,正有使不完的气力,太婆这就舍不得了?他命比路生金贵,这么大个人还奶娃子似的由你们护着,亮堂堂的高门阔院住着,又顶了公爹在衙门里的缺,差事轻松、旱涝保收,如今兄长出了事,就想不闻不问?你们过着神仙日子,可也不能对我们不管不顾啊……”

小棠傻了眼,好一张能指鹿为马、颠倒是非的嘴!方才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却说得不抽不噎不间断。太婆不似儿媳那面团子似的任人拿捏,她望着这个太不像样的孙新妇,即时就要驳斥,可转眼对上了小棠安抚的眼神,又瞧许氏依旧昂着头,等着她斥责似的,便放弃了这种于事无补的争吵。小棠抱臂上前,也不劝慰,平静而疏离地问了许氏几个问题,许氏知道她是个有本事的,老老实实地一一回答。

回县衙的途中,小棠路过昌桥,不由地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奈何依旧毫无头绪,自己搅了局,现在却想不到任何弥补的办法。她站在月升桥下方的河岸上望着飞虹下的束水河发愣。束水河在分支流入酸枣县城之前足足有三十余丈宽,入城后一缩再缩,到了昌桥一带不足三丈,是名“束水”。她觉得昌桥很亲切,很像她家乡的那片古建筑,石桥架河,河水无波,布幡追风却又不能像铺面连绵远去,曲折的小巷不知何时有尽头。她的视线由束水河转向月升桥,又擡向更远的地方,目光虚空处,她好像看到某扇支摘窗被撑起,半开的窗似乎闪过一个女子的身影。忽然,她定睛找到了那扇窗,那扇窗并无甚特别,只是这突然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仅仅三日后,昌桥乃至整个酸枣县最炙手可热的茶坊嘉木坊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赏花盛会。话说这嘉木坊,名字无甚出奇处,不过取前朝陆羽《茶经》开篇第一句“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不过奇的是,这嘉木坊开业不过两年多功夫就跻身行业翘楚,成为酸枣县官贵商贾、文人清客聚集的风雅圣地,其女掌柜朱元元更是被一众乐伎伶人奉为行首。赏花盛会便是由朱元元倡议并承办,由她亲邀城中有头脸的人物选送瓶花参会并评选最佳,彩头颇丰,有了前两年的铺垫,今年的赏花会更是引人瞩目,对于那些文人雅士而言,能够被朱行首列入参赛名单便是最大的幸事了。只是,往年的赏花会均在六月举办,那正是各种花木繁盛的时节,不知为何今年却选在万物尚且寂寥的三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