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
折柳
虽然林琮和杜义江并未同在一个军营里待过,但毕竟都是疆埸里经生历死的,还未开始对话心里就先存了三分敬意,说起各自跃马横刀、死里逃生的经历恨不能现在就以酒助兴,直舒胸中豪情,是以说了大半天也不见入正题。
“甘捕快……”林琮哑然,她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边睡着了。
他们二人便商议,杜义江重新站起来是件恰逢其时的好事,因为妖教需要像他这样的人现身说法,以彰显大宗师拯救众生的神通,这样便能吸纳更多的信徒入教。
临近午时,林琮心里有意让小棠在杜家歇息了再作打算,正琢磨着一会该如何开口,不想事情谈妥后她便急着回衙门,三娘怎么留都留不住。
二人往城里走去,速度有些慢。林琮想着这几日她虽病得不轻,却跟急先锋似的同他们满城的跑,即便他想放她的假也不能。这时,她的身子似乎往前倾了一下,原来是脚下不留神踩空了,他忙将手臂伸至她身前拦着,没好气地道:“你倒是勤勉。”
小棠则笑嘻嘻的:“大人,上司不都喜欢像我这样的下属么?”
林琮似是不屑地轻哼一声,却未将手臂收回:“病倒了,没人给我干活。”
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林琮突然停下脚步面向她站着,诚恳地说道:“嘉木坊的事情多谢你。”其实他一直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想找个机会好好道个谢,不过自那日到现在衙里一直事务纷繁,似乎两人还未有过单独说话的时候。
小棠擡眼同他对视,他的眉骨略高,且眉色黑浓,显得眼睛清泠幽邃,不是冷漠,而是另一种沉着稳重的气度。这一刻,她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她一直觉得他对自己并无甚好感,转念一想,纵然如此,他总归是个是非分明的上司,自己于他有助,自然是要笼络嘉许的。不过作为属下,这个时候她可不敢邀功,万分谦虚地说:“大人不必谢我,即便没有嘉木坊那一出,吴行老最终也是会给何庄修桥的,不是吗?”
林琮愣住,她说得不错,表面上在皓月楼是因她坏了事,其实即便她不出现,吴行老那日也不会答应的,她的搅局反而给了他一个离开的借口。这其中的玄妙,不过是初来的父母官与地方头脸之间你来我往的较量。桥早晚会修,可这情得林琮欠着,今后免不了被掣肘,但有了嘉木坊的事情,局面便发生了根本的逆转。他不再言语,心中莫名失落,他诚心致谢,她却将两人摆在并不对等的位置上,对他的态度谦卑而恭维。
再行无言,一人心中憋闷,另一人却毫无所觉。
到底是小棠受不住闷,诚恳地向林琮道出心中疑惑:“大人,即便是衙里没钱,可筹款修桥的方法有很多种,您又何必纡尊求助于这些行首呢?比如……那苏东坡——”她突然住了嘴,她曾经在书里读到过苏轼出任杭州知州时为了疏浚西湖就用过出卖僧牒筹款的法子,可“东坡居士”这个别号应当时苏轼经历“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之后给自己起的,这会儿他应该还不足三十岁,何谈西湖筑堤?又何来“苏东坡”?
“噢,我曾听人说过,有许多地方的衙门经费不足了,上面又没有钱下来,当地的长官就向朝廷多多申请些僧牒来出卖,一个度牒能卖百十来贯,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大人您曾在京中做官,如今向朝中申请一些度牒应该也不是难事呀……”
林琮当即摇头道:“这法子虽能解一时之急,却终是误国伤民,并非良策。”他见小棠满脸疑惑,便继续说,“太宗、真宗皇帝皆言,‘寺观不得市田以侵农’。就连先帝生时也再三同臣子说,‘寺观毋得市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