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旧事夜气方回

告白(第2页)

“噢……”小棠点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大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以后不需要再守着这个秘密了,我很早就知道了。”

小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大人,你、你别难过……”

“难过?我为何要难过?”林琮瞧着她满脸关切,心里反而生出一丝愧疚,“事实上,我和申屠的婚约早就不作数了,而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小棠深吸了口气,心里释然的同时又有些气,不由地挥拳轻轻捶着林琮的肩头:“大人!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守得多辛苦?我真怕你……”

林琮紧握住她的手腕,昏暗里亦可见目光灼灼,眉目温和含情,看得她心中莫名慌乱,不敢同他对视,只听他道:“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她请求我暂时不对外公开我们早已解除了婚约,从前我一直觉得无所谓,现在……我不想再让你误会……甘小棠,我喜欢你……”

小棠面红耳热,初时她能感受他说这番话时的紧张滞涩,可是很快便无暇在意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也紧张得全身颤抖。“我、我……”她脑中一片混沌,鼓起勇气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就触电似的避开了。

“我只是急切地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我不奢望你现在就能给我回应,如果哪一天你决定接纳我,我就在这里……”他努力平复着自己澎湃的心潮,低下头替她整理鞋袜。

小棠长嘘一口气,好在他没有急着等她的回答,天气这么热,他的手却这么凉。只见他擡手将她散乱的发丝理了理,又从腰间拿出方才掉落的那枝茉莉花插进发间,位置与先前丝毫不差。“走吧。”他道,仿佛刚才那令人心悸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噢。”小棠木木的,心里有千般疑问,却都被脚下的不适冲散了,“啊——”她轻轻叫道。

林琮忙扭头:“怎么?还疼?”

“已经不疼了,就是还是有点用不上力。”小棠说着,见他伸出手臂,她很自然地搭上去,这才能慢慢往前走。就在两个人即将走出巷口时,一声厉响划破天际,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爆开,接着一声又一声,一簇簇放个不停,如蝶影、似花瀑,短暂而炽烈,像极了人世间稍纵即逝的美好。

治平二年八月,开封城突然暴雨如注,雨势之大,自太祖开国见所未见,终致水患遍布全城,连天子居所都未能幸免,皇城成了水城,大街小巷,水深及膝,到处漂浮着器物及牲畜甚至人的尸体,寻常人家的惨状,简直不忍睹之。连日水势不退,终于殃及到了皇宫,赵曙下令开西华门放水,怎奈皇宫处高地,开西华门放水于宫外而言是雪上加霜,一大排侍卫营房被冲垮,士卒或被砸或被淹,死伤难以计数。整个开封城的禁军及各处衙门忙得焦头烂额,排水、救人、防疫、赈灾、抚恤……其中,禁军皇城司掌宫城宿卫,在救灾中首当其冲,可是因为西华门放水死伤了许多士卒,所以在行动上显得不堪重负。

是日夜半时分,忙了一日的皇城司第三指挥副指挥使夏侯谆刚回到衙门,早就候着的刘都头忙迎上来,垂头禀道:“大人,这是核准的死伤弟兄的名单,还请大人过目,明日一早卑职便报呈吏部。”他声音颤抖,眼眶微红,但在上司面前极力忍着。

第三指挥的指挥使邓大人因年老告病多时,是以由夏侯谆暂代其职,听了刘都头的话,他明显顿了顿,目光盯着那名册迟迟不肯接过,本就疲惫的脸上更添凝重,还有隐而未发的愤怒。他终是接过来,前面是死者,后面是伤者,上面的名字他并不全认识,但那都是他麾下的兄弟,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竟然因为一个帝王草率的决定丢了性命。突然,他猛地拍案,冒犯的话就在口边,生生被咽了回去,眼光微转,案上一封书信露出一角,他便将那信抽出,冷声问刘都头:“我记得你上次说过曾经怀疑那个姓甘的女人是夏国的细作?”